三十四、刀劍相向
而這時荀恒似乎聽到了對麵羅殊鏡的喊話，他說：“荀恒，我要你親自射殺宸貴妃，如此我便可以放了之前活捉的一百名士兵。”此時笙雪想，這人又何必，她自己自殺還不行，他非得要看著荀恒親自殺了她，對她刀劍相向，他才甘心。他非得要看著她痛不欲生，他才罷休，這人真的是好狠！殺人誅心便是如此！
此時，荀恒也沒有想到羅殊鏡竟然會提出這麽一個無理的要求。他其實根本沒得選，縱然笙雪是貴妃，可是此時正值兩軍交戰，為了國家奉獻一切，甚至不惜犧牲生命的是這些將士們，無論如何，他不能讓他們寒心，他不僅是他們的君王，更是他們的君父，就算拚盡一切，他也得護他們周全。
笙雪深深的望了望遠處的荀恒，她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笙雪隻是輕易地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也許，她本就不該活著。在姐姐死的時候，她就應該死，或者是死在那冰冷的夜庭。苟且偷生這麽些年，陪在他身邊，其實已經足夠了。
她知道，在這世界上，她比不上的人或事物有很多，如那風華絕代的姐姐，如同這秀麗山河，如同他的為國而戰的將士門。他深深愛著的國家。笙雪其實也沒曾奢望過什麽，隻是突然發現，原來這便是結局了。
半響，荀恒那邊總算有了動靜，他緩緩舉起了弓，搭起了箭，眼中好似有悲憫，也似乎有內疚難過和對不起，一瞬間情緒太多，笙雪辨別不清。可是就算早已知道了結果，可是在一瞬間，她依然覺得心痛難當。她沒想過這輩子他會對她搭箭，他最愛的人要她死。
一瞬間，哀莫大於心死。終於，那箭帶著不可阻擋之勢朝她而來。那一瞬間，笙雪想，解脫了吧？這輩子就如此了吧？愛過恨過也罷了吧？這時羅殊鏡到底動了，他用力拉了笙雪一把，那箭沒射入她心間，隻是順著她的臉頰擦過，又一次傷了她的臉頰。
那時，笙雪愣了半響，沒反應過來，第一次，她離死亡那麽近，她仍是怕的，縱然做好了準備，可是她做不到視死如歸！
後來，笙雪後知後覺感覺到了臉上的疼痛。她輕輕地撫上臉，然後看著一手的鮮血，突然就淚如雨下，這情緒來得太急太匆忙，她一時控製不住。這時羅殊鏡跟瘋了似的，他對笙雪說：“你看清楚了嗎？他不愛你，根本不愛你！”笙雪看著眼前這人，那人也看著她，她卻知道，這話並不是對她說的，而是透過她，說與他心中之人。
笙雪被抓的時候，他對她刀劍相向的時候，她那會兒打算自刎的時候都沒有哭，可是如今這張臉毀了，那麽她的奢望也便碎了一地。若是她身上唯一還有讓他留戀的地方，那便是她的這張臉，如今當真是什麽都沒有了！
不曾想，過了一會兒，旁邊的羅殊鏡卻笑了起來，他說道：“荀恒不愧是個好皇帝，為了將士連自己的貴妃都舍得射殺，的確是如傳說中的心狠。在下佩服！”
難怪當初荀恒會連他自己最寵愛的貴妃都殺，難怪難怪。這話又如一把冷劍刺入笙雪的心中。是啊，他是明君，卻不是良人，不是她符笙雪的，不是姐姐的，不是這世間任何女子的。
真是好笑，她這一生若是夢便好了，若是能醒來便好了。她喜歡了他這麽些年，可是隨著臉毀了，她的執迷不悟和癡心也毀了個徹底！也許這便是宿命吧！羅殊鏡也不是個卑鄙小人，答應荀恒的事，他也做到了。並且他也將笙雪送回了他的身邊。
然而荀恒並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安慰她照顧她，甚至連見一麵的時間也沒有！他隻是命人送她回了宮中，給她加派了更多人手保護，也尋了太醫替她療傷。荀恒一直在處理繁忙的軍務，而在後來的兩個多月內，荀恒終是戰勝了羅殊鏡，這一切戰事總算結束了。
荀恒得勝歸來的那一日，笙雪沒有去迎接他，哪怕她心裏也知道這於理不合。可她如今毀了容，戴著麵紗遮麵，又有何顏麵去見他呢。笙雪想，自己不僅沒能幫上他，甚至還讓他陷於險境，麵臨著艱難抉擇，實在是挺可恨的。
而且，笙雪想，荀恒他應該也是不願意再見到她了吧？畢竟從一開始，他從夜庭帶她離開的時候便是因為她符笙雪是他所愛女人的妹妹。後來，也許因著這一點，對她也多了點容忍憐惜。但那所有的一切也不過是因為她這張酷似姐姐的臉。
而如今，這一切已經毀了。如今她在這宮中，雖有著宸貴妃的名號，但卻什麽都不是。她不知道以後該怎麽辦？以前，是荀恒讓她覺得這每一日的生活都充滿了希望，因為這世間還有他。
她還想去再試試，再努力努力，看看能不能在他心間占據一席之地，哪怕始終不如姐姐，哪怕隻有那麽一絲的位置，如果她跟別人是不一樣的，那也是好的。可是終究怕是不能了。笙雪這輩子都生活在姐姐的光芒之下，借著姐姐的名聲活了這許久，也該知足了。
如今她變成這個樣子，荀恒若是不準備廢她。那麽她便在這後宮中為他處理後宮諸事，度過餘生。如果他廢了她，笙雪也就能安心地過自己的人生了。一切想來其實也沒有什麽難的，也許有時候當你不再困頓於某人某處，看開的時候，也就真的心無所念了。
為人最難能可貴的便是能看清自己，如今好在她醒了，認命了。毀了這一張臉，卻讓她在困頓中解脫，可以做回真正的符笙雪，而並非活在當年的賢貴妃的陰影下，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笙雪覺得自己已經心如止水，頗有些佛係且自在。她不再過多關心他的事，這世間的事，隻安安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所以當聽聞荀恒來看她的那一日，她的心裏竟有些難得的緊張，後來很快便又恢複平靜。
笙雪想，他們也是時候該見一麵了，不去想他和她的那些往事，平靜的像個好友一樣把這些年的執念都拋下。如今，笙雪不再將自己放得過分低，不再去仰望他。這樣的話，也許真的能成為他的知己好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