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皇夫
他不是沒有想過,也許他會失去她的所有信任,可是,他沒有別的辦法。坐在皇位上,她再怎樣懷疑他亦不為過,畢竟,一朝為帝,身不由己。可是,他沒料到,她竟如此恨他。
傅瑤看著陸玉風,明明是記憶中的樣子,為何卻陌生如斯,“你,退下吧。”她已沒有任何心力同他繼續談下去。權力究竟為何物,為何,連他也成了這個樣子,讓她害怕!
“陛下,臣會盡快擇出皇夫人選,屆時望陛下定奪。”陸玉風輕聲開口。
“你”傅瑤一急,險些喘不過氣,“陸玉風,你當真願意我嫁給他人?”她問,語氣中有極大的怒意。是,她知道他從來未曾喜歡過她,可是,她喜歡他啊,卑微地,小心地,固執地喜歡著他。
他就算不能娶她,可也不該這般殘忍,她沒拿婚姻大事開玩笑,卻萬萬不願此事經由他手,她方才,不過是氣極,才說出蠢話,可是他,他明明知道她在乎的,從來便是他,卻這般雲淡風輕地應下此事,他要她情何以堪。
“陸王真是事事為孤考慮,孤甚歡喜。”傅瑤說,“如果我說,陸玉風,我要你做我的皇夫,你當如何?”她似是隨口而問,然而卻沒有絲毫玩笑。
陸玉風身子一僵,半響,“陛下說笑了,臣”尚未說完便被打斷,“是,是孤說笑了,卿的眼中容納的是世間萬物,又怎會看得到孤,也是,孤從來便是一個笑話。你又怎會願意多看我一眼。你走吧。”說完,她閉上眼,不再開口。
見此,陸玉風隻得告退,傅瑤沒有睜開眼,所以她無法看到陸玉風眼中的心疼和無奈。這丫頭的性子可當真一點兒也沒變,總是膽大包天,初生牛犢不怕虎,如今,她可以放任自己的性子,他卻由不得任何人傷害她,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她要他做皇夫,明明知道此並非易事,明明知道這不可能,明明她是那樣一個玲瓏剔透的女子,她一向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傻話!
他是攝政王,若他允諾,勢必入主後宮,自古後宮不得幹政,那麽,是這個原因嗎?陸玉風心中不由苦澀,“瑤瑤,你究竟將這皇權看得多有重?”他低低開口,無盡失望。
傅瑤一愣,而後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弧度加深,而後放肆出聲,“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
她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陸玉風心下一緊,正要解釋,傅瑤的聲音卻透過冰冷的風傳來,讓他心裏陣陣發涼,“是,你說的對,我就是你心中的那個樣子。你問皇權有多重,那我告訴你。”她一字一字吐出,“”重於我的生命!”
“你”陸玉風滿是驚訝,他聽出了傅瑤那壓抑的恨意,此刻來勢洶洶,欲將他倆掩埋,他深吸了一口氣,兀自搖頭:“不,瑤瑤,你不是。你是因為恨我?”他突然問。
“不。”傅瑤搖頭,“陸玉風,你醒醒,沒有誰會是記憶中的樣子,你的瑤瑤,她已經死了。”紅唇輕啟,句句誅心。其實她何止恨他,她更想殺死他,可是,她舍不得,做不到。
其實她一向是個冷血的人,如今,陸玉風是攝政王,是她女皇生涯中的最為強勁的對手,她不能輸,所以,哪怕無所不用其極,她也不能認輸。
“你該知道,我並非你的敵人,我怎會加害於你。”陸玉風無奈歎息,他知道所處的位置十分尷尬,可是,他沒有絲毫辦法,她夠狠,卻太小,有太多不懂。
他若放手,這龍潭虎穴的深宮,她遲早體無完膚,他是攝政王,應要保國家長寧,他定會做到,可是,他更想的是她能安好!他這一生,處處身不由己,可是,至始至終,他都希望她能幸福。
傅瑤微眯著眼,他的身影卻是越發清晰,眼裏心裏,他從未消失過一刻,可是,她該怎麽對他說,說不得,求不得,愛不得,恨不得。
她聽見自己清冷的聲音在大殿裏響起:“孤不信,除了孤自己,孤不信任何人!”冷,透骨的冷,她一瞬不瞬地盯著看,似乎想從那張俊臉上找出點什麽,可是,她失望了,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厲害如斯的人,隻有平靜,仿若一切皆在掌控之中,或者,是她最不願麵對的一點,他不在乎,因為不在乎,所以無所畏懼。
“臣明白了,臣告退。”陸玉風說完這句話,轉身,沒有一絲的停頓,她看著他的背影,默然相對,她還能說什麽,他們怎麽就到了這樣的地步。
腳步聲不知響在了誰的心間,經久不息。好了,這下子終於可以不去在意了,傅瑤,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你還在難過什麽?淚肆意流淌,有些悲傷,終於成海。
陸玉風,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一直都是。皇位和你,這本就不是我能決定的,因為無論我怎樣做,你都不在意。
你成為攝政王的那一刻,心中的城牆便墜毀了,明明沒有天涯海角,可是我們卻在世界的兩端,你有沒有想過,傅瑤成了女皇,自那時起,皇權至上。還好,我們都是自私的,幸好,你選擇的也不是我!
轉過身,傅瑤一步步朝那龍椅走去,前麵是一座巨大的牢籠,可是,她拚了命也逃不掉,隻餘絕望!
第一次遇見陸玉風的時候,傅瑤十二歲,然而她卻沒有公主的一派嬌縱天真,她的眼裏承載著無數委屈,可是,驕傲如她,將一切掩於心底。
父皇並不喜歡她,她自小便知道這一點,得不到的東西她便不想要,所以,她便不會去爭寵,一切順其自然。
“傅瑤,對嗎?”那是一道天籟,她久久不能回神,茫然四顧,他便以天人般的姿態闖入她眼裏,然後,他便成了她記憶中最美的景,其實,她早已,亂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