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餐桌上的眼淚
明明很好看的一張臉，沾上了醬汁和油漬，恁是個家庭主男了。
藍齊抽出一張桌上的濕紙巾，替他擦去醬汁和油漬：“你怎麽突然會做飯了？”
這乍然而起的體貼，藍佑一陣心亂如麻和心跳加速，把筷子遞給她：“指望你回神以後再做飯，那我今天就甭吃了，我睡眠好得很，這是被餓醒的，這是我自力更生的第一個環節，不然以後被你掃地出門，我就得餓肚子了。”
藍齊接過筷子，嚐了一口。
冰箱裏能做的各種蔬菜全部被他放到了炒飯裏，肉也是剛剛才解凍的，不過被小炒肉的醬汁和佐料一蓋，和鮮肉的口感沒差。
藍齊有些意外，看不出來這家夥學樣是樣啊。
不過：“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要抓住我的胃口，讓我對你養成依賴，好別掃你出門？”
“你要這樣理解也可以，就算不抓你的胃，隻抓你的工作，你也離不開我了，所以你最好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保持好你的名聲，還能讓我們時刻見麵，你慢用，我出去了。”
藍佑這話倒提醒了她，要想兩全其美，原也有法可解。
藍齊快速吃飯，吃完飯，又投入到仙俠劇裏。
午飯後，藍佑再沒打擾她。
下午，不知道幾點的時候，藍靈的電話又來了：“藍齊，你在忙嗎？”
“嗯，有點事。”
“丁老爺子今晚約了我們去紫金別苑吃晚餐，你還是帶藍佑一起來吧。”藍靈在那端聽她“呃”的猶豫聲，仿佛猜到她會拒絕，道，“丁老爺子時間已經不多了，今天上午剛進行了一輪搶救，今晚可能是最後一麵了，你考慮一下。”
藍靈要用長輩牌和親情牌來打這一局，藍齊必輸：“好，晚上我會和藍佑準時到。”
接完電話，藍齊沒心情了。
她敲開藍佑的臥房，問：“剛接到藍靈的電話，他們又想做什麽？”
“藍齊小姐，我雖然有讀心術，但不是每分每秒都在用啊。”藍佑沉默了一會兒，了解完畢，對她說，“是真的，丁老頭時間不多了，今晚是想借著紫金別苑的事，當著唐子奕和查爾斯的麵，把環球娛樂廣場也定下來，隻是這處廣場含金量太重，必須把兩邊負責人都叫來，好能一並管理，他希望在他走後，環球娛樂廣場不會引發家族內訌。”
“人走茶涼，我能保證唐子奕做得到，卻難保查爾斯，老爺子應該很了解查爾斯，為什麽還要把自己置於求人的地步？”藍齊心中忽地升起絲絲痛意，丁老頭就像她的親爺爺，藍齊因為同情而心痛。
“難道你認為他還有其他辦法嗎？如果丁家的後人成器，也就不會有紫金別苑的事了，那晚我們看到的是丁家老大，也就是丁老頭的大兒子和二女兒，三女兒早夭，還有個小兒子一直在國外，因為丁家內務事由大兒子掌管，小兒子撈不到好處，便帶著母親移民了，丁老頭擔心他走後，兩個兒子會欺負女兒，還會為了家財鬧得滿城風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哎……”
藍齊曾經覺得，有家人是件多麽幸福的事，喜怒哀樂都能與人共享，不用一個人憋在心裏憋至委屈，憋到會扭曲地覺得老天太不公平了，給了她生命卻剝奪了她的快樂，讓她生活在一個孤獨無依的個人世界裏，看著別的小孩有父母圍繞，整天歡聲笑語，她就隻能暗暗躲在角落偷偷羨慕。
如今才隱隱慶幸，孤身也有孤身的好處，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不帶走一分一毫，也不會留下一分一毫。
孤身的無憂無慮，是最自由而爛漫的。
藍齊也想過，如果有一天嫁人了，一定會有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張餐桌前其樂融融的享用美味晚餐的景象。
可藍齊哪曾想過，她這美好念想的初次實現，竟然是在丁老頭的家宴上。
丁老頭今晚支開了丁家所有人，晚宴桌上，隻剩他們五個。
那天看著還精神奕奕的老人，這麽幾天，就衰弱得不成人形了，整個人萎縮在輪椅上，暴瘦的臉還強打著笑顏招呼他們：“來，在坐的都是自己人，就不講客氣了。”
可心情沉重的大夥兒，都難以動筷，隻為了不掃老人家興，勉強拿起筷子。
席間靜得隻聞沉重呼吸聲，連咀嚼聲都被完全淹沒了。
忽然有那麽一刹，藍齊看著丁老頭那拿著湯勺的手在劇烈顫抖，真的想哭。
藍齊強忍著淚點埋頭吃菜，一個回眸又見丁老頭癱在輪椅上，仰頭閉目，藍齊真怕他就這麽睡著，眼淚已經忍不住落進碗裏。
唐子奕體貼地拍了拍她的背心，在這壓抑的席間，第一個開口說：“大家的肚子這會兒都墊了底了，丁爺爺有什麽話直說吧，我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這個時候，丁老頭所能打的隻剩人情牌，其實他很不想強人所難。
對麵的藍靈推了推查爾斯，查爾斯也道：“家父和高氏一路發展到今天，離不開丁爺爺的提攜，我們能為丁家做的，丁當竭盡全力。”
藍齊的心如鉛下墜，查爾斯模樣誠懇，卻不像有心，也不像違心。
丁老頭緩緩睜開眼睛，隨著眼皮睜開，不得已，也落下兩滴熱淚來。
藍齊心痛如絞，難道這就是人之將死的難以釋懷嗎？
丁老頭拚盡全身力氣挺直了腰板，即便是人之將死，在飯桌改成的會議桌上，也是頗有將領範兒：“今天找你們來，怕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和你們坐在一起吃飯說話了，
你們對今天的來意也都很清楚，我就直說了，紫金別苑過戶給唐氏後，唐氏支付給高氏二十四億的所有權費用，除開四億多貸款的連本帶息，高氏也將其中的十億歸撥還給了丁家，這十億已是將高家欠丁家的所有人情全部償還完畢，在公在私，我這個老頭子對高氏真的是十分感謝。
如今丁家，就隻剩一個環球娛樂中心廣場，麵對市場上的各種競爭，廣場的業務雖已不如從前，但是廣場所占麵積和內部構造，至今仍是整個麗川市之最，我想聽聽，高氏和唐氏，對廣場有沒有什麽謀劃，說不定，我們可以再合作一次。”
所有人全部放下筷子，認真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丁老頭這是要考驗雙方的臨場應變能力嗎？
不過，這雙方負責人也像是早有預料，各有密謀。
藍齊暗暗瞧了瞧，都沒有太過意外的表情，情理之中的沉穩，仿佛隻等著丁老頭主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