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成大事者
任顧如錦往日裏臉皮再厚，此刻當著棲雲子的麵說到這些事情，她還是有點難堪。
可若是不說，她隻會覺著自己有百般委屈。
男人可以甩甩手徹底不理不睬，可當日的行徑，已經造成了她的處境艱難。
顧如錦抬眸看他，“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自然曉得，我從未想過要高攀了你這尊大神，隻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抹滅便能抹滅的。棲雲子，我便問你一句，你當真打算置我於不顧了麽？”
見棲雲子沉默不語，顧如錦苦笑了聲。
“其實我早就應該放棄那些不該想的念頭，和慕楓踏實的過日子，隻是你可曉得，若我與慕楓圓房那日，卻被發現不是完璧，該如何是好？”
她的話字字誅心，那低垂的秀眸卻未發覺棲雲子麵上的幾度掙紮。
隔了片刻，顧如錦終於唏噓了聲，“也罷，話說到此，我心願已了，到那日，隻盼著道長能賜我一道過關良藥，如錦怕死，還是惜命的。”
這次顧如錦再未曾多說一句，該說的她都說了，棲雲子卻始終坐在那裏沒有動靜，心涼徹底，她也不願多加逗留。
藏於袖中的手握緊拳頭，片刻後，棲雲子聽見門聲響起，有一女子在外輕聲說：“夫人，您……您出來了。”
再之後便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聲音越走越遠。
片刻後，便有一冷冷淡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何必與一有夫之婦多般糾纏，這隻會拖累我等。”
“塵渺。”棲雲子聽見聲音便知是誰來了，他收了方才那已經幾番波動的心思，沉靜下來後方才說：“坐。”
身著黑衣勁裝，身材修長而又健碩的男子坐在棲雲子身畔，他先是拱了拱手，“殿下，國師很快就會到達錦州，收了旁的心思，好好與國師謀劃下接下來的事情。至於薛懷玉代表的四皇子，暫且靜觀其變吧。四皇子無非是想得到我們的支持，可皇上那邊的那位他一樣也示好，臣下覺著，四皇子不可信。”
“嗯。你辦事我放心。”棲雲子回過神來，轉身看向塵渺，“上次的那批貨已經轉到北狄了吧？”
“是的。中途遇見過幾波流盜，幸好我們的人身手足夠，但還是有人受了傷，萬幸全部已經送到。”
“那就在這裏靜候國師吧。”棲雲子沉吟片刻，修長的手指觸及到手旁茶盞，眉眼清淺，已然回複原本的清明，“地圖取到以後，白雲觀的事情就可以交給弟子打理，待過些時日，便去往京城。”
“是。”見棲雲子已經不再是方才那副模樣，塵渺才寬了心。
若顧如錦那般的女人，棲雲子想要何嚐沒有，在這個檔口卻扯出糾葛來，當真不是什麽好事。
…………
顧如錦按捺著心頭的不安，糊裏糊塗的出了客棧便停在了路中央。
此時正是晌午時分，日頭正高，隔遠了還有百家煙火的氣息竄入鼻息，青兒著緊了把帷帽替顧如錦戴上，便聽見她幽幽的問了句，“青兒，你行事越發的讓我摸不著頭腦，你是希望我與慕楓好，還是希望我能和道長在一起？”
青兒的手頓了頓，她今日在外頭候著，卻並未如同往日那般闖進來帶走顧如錦。
顧如錦記得，青兒一直都不希望她與棲雲子苟且的，可她今日，卻似是個守門人。
青兒顫聲回應，“小姐，青兒與你從小一起長大，最是希望你能得償所願。原先青兒是想讓你和三爺和好，可小姐你並不快樂，今日哪怕是上街瞧見道長的背影，你都能頂著大病跟來。青兒若再那般行事，豈不是招您不快？”
顧如錦呆呆的盯著路口，那裏人來人往，恍惚間如白馬過駒。她一個現世女子，穿到不屬於自己的朝代，竟是漸漸習慣了這裏。
“走吧。”顧如錦歎了口氣。
“小姐，小姐，這是去哪裏？”青兒慌張的問。
“去藥鋪查查生杏的銷路，然後再去錦玉閣。”
生杏本是錦州特產，尤其是集中在白雲山上，算是雲苓山莊的私產，以前生杏基本上就是被山上的農戶采摘，或者是白雲觀的道士們取用，產量並不大。
自打顧如錦決定開始對生杏進行采摘銷售後，她便征用了一些雲苓山莊的農戶，專門打理和養殖生杏。
雖然目前的產量並不大，可慕家藥鋪的掌櫃說，生杏目前的銷路是很好的，而且明顯供不應求。
所以新種植的這一批生杏，根本就不愁銷路。
和慕家掌櫃的說完事，顧如錦原還想著去錦玉閣看看，剛踏出門，看看那已經有些昏暗的天色，這才想起來被棲雲子的事一耽擱，時候已經不早了，便也棄了去錦玉閣的想法，和青兒回了雲苓山莊。
放在平時，顧如錦晚點回到山莊並沒有什麽，畢竟她才是雲苓山莊的真正主人，就算回的晚了些，也沒人能管束得了她，加之從錦州城到雲苓山莊的一路上十分安全，所以對顧如錦來說，從來沒有“宵禁”這種事。
顧如錦今天這麽急著回山莊，確實是有著她自己的理由。
之前周品秋請了她三伯顧誌洲到這雲苓山莊來，為的就是兩件事，一是商討三山一湖的歲貢一事，而是來接周雪瑤回江都。
由於慕楓的出麵，在歲貢一事上，顧誌洲並沒有如意，可要帶走周雪瑤這件事，顧如錦同樣不想讓他如意。
雖然周雪瑤在山莊中弄出了不少是非，可好歹也分散了單慧娘不少的注意力，況且她很少找自己的麻煩，所以顧如錦一向很樂意周雪瑤待在雲苓山莊之中。
如果周雪瑤這麽一走，又加上慕楓對自己的態度明顯的好轉了不少，就算自己對慕楓依舊不冷不熱，依照單慧娘的性子，也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顧如錦。
所以，顧如錦現在要做的，就是用盡一切辦法，將周雪瑤留下來。
顧誌洲明日就要啟程回到江都，所以今天晚上，對顧如錦來說，是勸說周雪瑤留下的最後時間了。
回到雲苓山莊，顧如錦直奔自己的臥房，想要換身衣服就去找周雪瑤，卻在進到臥房的時候見到了一個不想見到的人。
單慧娘坐在茶桌旁，童兒在一邊伺候著，桌上擺著些點心茶水，也不見單慧娘動，隻是把無聊賴的單手撐著下巴看著門發呆。
顧如錦看著單慧娘，心中萬般無奈，雖然自己有急事要去找周雪瑤，但單慧娘這般等著自己，顯然也是有什麽不得了的事，這讓顧如錦心中不免多了幾分好奇。
“妹妹是在等我麽？”顧如錦在單慧娘對麵的位置坐下，隨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潤潤嗓子：“可是有什麽事？”
“倒也沒什麽。”單慧娘與周雪瑤這幾番糾纏下來，心性被磨礪了不少，說話做事的風格也再不似從前，比如現在，說話也懂得了鋪陳，不像以往的直來直去：“聽說姐姐請了表哥和柳伯父與那顧家三伯商談了每年三山一湖對顧家歲貢的事，今後山莊不必再每年向江都顧家交納歲貢了。”
“是這樣啊，怎麽了？”顧如錦有些詫異，這單慧娘平日裏心中隻有她表哥，什麽時候對這些事情上過心？
“姐姐認為這樣對雲苓山莊真的好麽？”單慧娘繼續道，語氣中有些譏諷：“難道姐姐不覺得，這樣的做法，不過是拿了雞毛當做令箭來使麽？”
“當然好呀，為什麽不好？”顧如錦擺弄茶杯的動作頓了頓，雖然弄不懂單慧娘話裏的意思，但她還是很耐心的解釋道：“我不管它什麽雞毛什麽令箭的，但是如果免了山莊每年對顧家的歲貢，山莊可以得到很大一筆的收益，女人麽，總得為自己打算打算，被當做軟柿子捏的久了，總得回擊一下，不是麽？”
“姐姐真的能得到收益麽？”單慧娘的語氣突然變得緩慢且神秘起來：“姐姐可知道，那顧家三伯，把周雪瑤留下來了。”
“什麽？”這回顧如錦是真的詫異了，周雪瑤要留下來？！
“姐姐你還不明白麽？”單慧娘冷哼了一聲：“之前那周雪瑤本來就是借著姐姐你生病，過來照顧姐姐的名義來到這山莊之中的，可如今姐姐你的病好了，她也該隨著顧三伯回到江都，今兒個顧三伯卻突然要讓她留下來，若不是覬覦雲苓山莊，還能是什麽？姐姐你可要為自己為山莊考慮考慮，不能留下這麽個隱患啊！”
“不是覬覦山莊當然是覬覦你表哥啦。”顧如錦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卻是說道：“那妹妹的意思是？”
其實單慧娘的意思顧如錦再清楚不過，可她就是要讓單慧娘自己說出來，這樣才方便噎回去。
“讓周雪瑤離開雲苓山莊！”單慧娘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卻沒有注意到顧如錦麵上隱約掛著一絲嘲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