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過明路（四）
邊疆不用打聽，這些事情都自動進了他的耳朵。
那個在顧秉之的對手中形象很不堪的婦人，原來就是蘇氏啊！
回想一番他第一次看見的叔叔的樣子……再想想之後幾次，看見的蘇氏，邊疆輕輕一笑，不需要誰來幫蘇氏說什麽好話，在邊疆的心中，就已然自發的幫蘇氏洗清了一切抹黑。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蘇氏會是那些人口中的婦人。
不過，相信蘇氏歸相信蘇氏，邊疆還是對蘇氏生出了好奇之心，派不是秦峰的另一個下屬去悄悄查詢蘇氏以前的事情，出於一種邊疆自己也還沒有摸索清楚的原因，告誡那個下屬，讓他將這件事情瞞著秦峰。
不知道不要緊，一知道整個人都怔魔了。
當下屬將蘇氏和聞芮的事情從很久很久之前都查到了，擺放在邊疆的書案上了之後，邊疆看了她們以前的信息，蘇氏的形象頓時就躍然於紙上，仿佛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他眼前。
邊疆很驚訝。
別說現在蘇氏的這個性子就與平常的許多婦人很不同了，再看蘇氏以前的性子，柔弱無能，逆來順受，和之後的、她現在的樣子的差別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大，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了一般。
或許是燈下黑吧，也或許是蘇氏是一點點變化，改了性子的，所以長時間都跟蘇氏在一起相處的聞家二房的薑氏、聞芮的婆婆顧氏並沒有太大的顛覆感，她們見證了蘇氏這一路走來的所有過程，看見了她的心酸和不容易，再加上聞芮本來也就是個倔強的脾性，受到女兒的感染和影響，蘇氏也慢慢變得驕傲了起來，她們隻會覺得欣慰和高興。
但寫在紙上的調查資料就沒有那麽詳細了，簡略的寫了蘇氏她們的一些大致經過，前麵的性格和後麵的性格相差不過幾百字，太容易讓人發現中間性情變化的差距了。
而正是這強烈的、明白的顛覆感，讓邊疆對現在的蘇氏愈發的好奇……不，或許已經不能說是好奇了。
他看著紙上寫著的關於蘇氏如何對付聞騰的詳細過程，情不自禁的輕笑出聲，然後他心裏有個非常強烈的聲音告訴他，得到蘇氏。
不是蘇氏說過的什麽征服欲，而是——匹配。
這樣的蘇氏，似乎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尋的妻子，能夠與他並肩而立的妻子，而不是隻能依靠他、攀附他、她的所有中心圍繞著他而轉的妻子。
所以具體來說，邊疆對蘇氏是“一見鍾情”，不過這個“一見鍾情”不是在看見蘇氏本人的時候，而是通過蘇氏這半輩子的經曆而看見了她“整個人”，或者用後世的話來說，是看見了她的“內在美”，而鍾情了。
這個情感，是邊疆的直覺告訴他的。
在戰場上，他靠著自己的直覺死裏逃生過許多次了，他非常的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當這個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雖然這一次不再是用在了戰場上，而是情場上，但邊疆依舊毫無猶豫的就朝著蘇氏走去了。
……
在邊疆一連用三個“不”否認了自己的話之後，蘇氏沒有再想要繼續潑邊疆的冷水，而是突然生出了想要了解邊疆內心的念頭。
——她當然不是被邊疆打動了，而是好奇邊疆心裏的想法。
說起來也是有些丟臉，她也算是活了兩輩子了，可兩輩子加起來，她竟然總共也隻有聞騰這一個男人，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掉進了他這個糞坑裏，繞不開他了。
這輩子就不說了，上輩子她也是要長相有長相要事業有事業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年輕的時候在那個世界的聞騰身上栽了個跟頭，被聞騰的話給刺激到了，之後她就清心寡欲，對男人和愛情再沒有什麽念想，隻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事業和女兒聞芮身上。
所以蘇氏對男人還真的不是了解。
具體來說，是對男人關於感情的想法不是特別了解。
之前女兒聞芮和顧秉之在一起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她沒有從中插過手、幫過忙；現在她幫著董娘子，也隻是處於理性的角度來分析董娘子和秦峰父母之間的衝突，條理分明的解決問題，和情感沒有太多關聯的。
身邊年紀相當的同性也沒有可以跟她一起探討這個問題的，顧氏跟她差不多慘，遇人不淑，好好兒的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被迫下堂，帶著兒子遠走他鄉；薑氏主要是思想上不同步，對她來說，日子能過得順暢就行了，和自家男人看得順眼就夠了，什麽情啊愛的，那是什麽玩意兒，能吃嗎？
小輩的就更不用說了，她還是要自己這張老臉的，不可能跟女兒去討論這方麵。
好不容易身邊來了個董娘子吧，年紀相差不算太大，但董娘子也正值風華正茂，按理說應該還對愛情充滿憧憬的，結果遭遇了那檔子事兒，跟在她身邊後，沒讓蘇氏受她的影響改變什麽，倒是她被蘇氏給影響了，清心寡欲，看見男人就心如止水，一度想著要不出家，要不一輩子跟在蘇氏身邊。
蘇氏自己也沒有想到，某一天，跟她探討起男女之間感情問題的人竟然會是一個男人。
還是一個不太熟悉的、在追求她的男人。
蘇氏說道：“你說一個無能的男人才會試圖在一個女人身上找到征服的感覺。但是，一個有能力的男人也還是喜歡溫柔柔順，小鳥依人的女人，對性格強硬、具有極其強烈的自我主張的女人避而遠之，並不感興趣。征服感隻是一時的，長久的相處還是要追求舒服。所以你說，你並不是一時而來的征服感，這個話本來就是說不通的。”
邊疆不由自主的擰起了眉頭，蘇氏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知道是什麽意思，但聯合在一起，組成的詞語就讓他覺得很是晦澀難懂了。
不過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邊疆稍微停頓了片刻，就將蘇氏的話裏的意思給弄懂了。在弄懂的同時，邊疆心裏也是有些好奇和古怪的，蘇氏的這番話……不，不止是這番話，從他認識了蘇氏以來蘇氏的所有話和舉動，可都不像是一個大字不識一個、不同文墨的鄉下婦人。
邊疆不慌不忙的含笑回道：“不是。是你的這番話錯了。”
蘇氏詫異擰眉：“我的話錯了？”
邊疆說道：“誰說所有的男人都隻喜歡柔順軟弱的女子了？”
“就……”蘇氏剛張了口，聞騰的名字卡在嗓子眼裏，突然就吐不出來了。
這個世界的聞騰“死而複生”回家了之後，一直將她當成原來的那個軟弱可欺、逆來順受的小婦人，連話都懶得跟她說幾句，後來發現她性格已經變了，不好欺負了，說不了幾句話就被會她給懟得拂袖氣走，除了正兒八經的大事，就更不會跟她好好聊天說話，更遑論跟她說這些事情了。
而在聞騰被征兵之前，他和原來的蘇氏濃情蜜意，恩愛無比，更是不可能對蘇氏說這番話的。
說這番話的，是上輩子的聞騰，對上輩子的蘇氏說的。
突然之間蘇氏腦海裏想了許多東西，轉過了許多的畫麵，但在外麵的時光，不過片刻。等蘇氏回過神來時，在邊疆眼裏，蘇氏不過略微怔了一怔。
蘇氏繼續說道：“就……我看見的都是這樣的。”
邊疆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神色如常的回道：“你應該還記得有一個詞語叫做“賢內助”吧！真正聰明的男人，是不會娶一個什麽事情都不會做，什麽事情都要依靠他的妻子的。能幹聰慧有魄力，可以幫到夫君的妻子……”
邊疆說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一下，目不轉睛的看著蘇氏說道：“這麽好的女子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
蘇氏對邊疆的這個回複並不滿意。
邊疆這個回答實際上已經便宜了她問題的忠心了。她問的是情感，但邊疆回答的是需求，這兩個根本就是南轅北轍，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需求……蘇氏在心裏冷嗬了一聲，她當然知道這樣的妻子讓男人很需要了。
當初聞騰一直就不喜歡她，是她看上了他、主動追的他，對於普通家庭出身、沒有什麽助力的聞騰來說，她這樣送上門來的白富美千金可不是幫他在事業上平步青雲的好梯子嘛！她願意，他就收了唄！反正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麽損失。
但等他已經爬到了上麵後，梯子自然也就用不上了，就毫不留情的踹到了一邊去。
蘇氏不悅，食指微微彎曲，重重的叩了桌麵幾下，將話題忠心給重新掰過來，對邊疆批判說道：“你弄錯重點了。”
或許蘇氏自己沒有發現，她口口聲聲說對邊疆沒有感覺、對邊疆的追求也很頭疼煩惱，但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她在邊疆的縱容下已經非常的放肆了，放鬆的享受著在邊疆麵前與眾不同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