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山雨欲來（八）
邊疆和蘇氏是早就商量好了成親的事情了，但平南伯夫人還是從請官媒去聞家提親開始的，每一個步驟都充滿了鄭重的正式感。
將欲與彼合婚姻，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許之，乃後使人納其采擇之禮。
納采上門時，媒婆帶著的大雁倒不是平南伯夫人準備的，而是邊疆提前準備好的。這個時節不好找到活雁，但不知道邊疆從哪兒找到的，還是送來了一雙大雁，取意雙宿雙飛。
蘇氏收到這一對大雁的時候，大雁都還是活著，被捆住了腳。
董娘子笑道：“這代表著邊將軍對你的心意呢！”
蘇氏也鄭重的回應，表示了自己同意。
蘇氏覺得，在自己點頭應下媒婆的那一刻，好像真的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明明她早就同意嫁給邊疆了，這種儀式感帶來的東西，和她與邊疆私下的同意和商量又是不一樣的。
有一種，真的將自己的未來交托到了邊疆手上的感覺。
因為時間有限，所以第二天又派上上門問名了，上午拿到了蘇氏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中午請大師占卜，算邊疆和蘇氏二人的八字。結果自然是吉兆的。
接下來就是納吉和納征。第三天，平南伯夫人親自出麵，帶著已經算好了的吉兆，和邊疆給蘇氏準備好的厚重的聘禮去聞家，將占卜的結果和聘禮一起告訴蘇氏。
第一抬聘禮已經進了聞家的大門了，而最後一抬才剛從將軍府裏抬出來。人家成親，那是嫁過去的新娘子有十裏紅妝，到了蘇氏和邊疆這裏，就成了十裏聘禮了。
平南伯夫人笑道：“這些都是二弟親自準備的聘禮，最後那五箱子聘禮，是娘去世前特意給二弟要成親時準備的，說是要給二弟的媳婦兒。”
當然了，還有一些是平南伯府準備的，邊疆沒有分家，那就還是平南伯府的人，他們怎麽著也要出點兒東西，意思一下。
別看平南伯府隻出了幾個箱子的聘禮，看上去東西不多，但裏麵可全都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的時候，平南伯夫人都心疼得不行，好些東西，其實她都是想留著，等以後自己的兒女成親的時候留給他們的呢！
但想想，好東西那麽多，也不差這幾個，日後再給他們尋便是了。
這才咬了咬牙，塞到了給蘇氏聘禮的箱子裏麵去。
當平南伯夫人帶著一眾下人來送聘禮的時候，聞家附近的那條街全都震驚了，紛紛翹首相望，驚訝又好奇的看著那長得像一條長龍的聘禮。
聞芮平複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開玩笑的說道：“邊將軍該不會是將他所有的老本兒全拿來當聘禮，給了我娘了吧？”
張明玉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番後，正兒八經的回道：“如果這些就是邊將軍全部的家底，那說明……他還是挺窮的。”
董娘子被聞芮和張明玉的一唱一和逗得笑出了聲。
她們三個出來觀望了，蘇氏坐在待嫁女，這會兒要待在屋子裏麵呢！
納吉和納征一起進行倒不是因為時間緊迫的原因，而是習俗便是如此，這是訂婚的主要手續，又稱為“文定”。經過了這一個程序之後，蘇氏和邊疆就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了。
雖然過不了幾天，他們二人就將成為正式的夫妻。
邊疆在宮裏麵，但還是讓人捎帶了一封他親自寫的帖子，“素仰壺範，久欽四德，千金一諾，光生蓬壁”。蘇氏看了後，抿唇一笑，回帖寫道：“一枝幸附，三生契合，七襄愧極，九如慶祝。”
然後交給平南伯夫人，請她再托人帶進宮，交給邊疆。
到了這裏，六禮就已經過半。
因為邊疆和蘇氏自個兒早就選好了成親的吉日，所以到請期這一步的時候，平南伯夫人隻是走一個過場，將蘇氏自己挑選的日子再告訴她，問她是否同意。
然後便隻剩下最後一步，迎親。
等平南伯夫人做完前麵的準備，這個時候，距離成親的這一日已經隻有三天了。
馬上就要成親了，邊疆也終於從宮裏麵出來，回到了將軍府了，親自迎接蘇氏送到將軍府的陪嫁。在成親前的一兩天，女方送陪嫁到男方家，並會請人鋪新床。請人鋪床這件事兒也是有講究的，尤其是平南伯夫人他們這種人家，條條款款的更是複雜。
蘇氏想著，一來她在京城裏也的確沒有其他相熟要好的朋友，二來就算有，但平南伯夫人肯定也不會滿意，就索性將這件事兒也一並交給了平南伯夫人，請她幫忙找人鋪床好了。
邊疆已經回府了，平南伯夫人在這個時候就更不會做什麽手腳了。
鋪床的人最好是雙數，一般都是兩個人，要找全福人。
身體健康，父母雙全，夫君健在，兒女雙全，以求她們將好運氣傳給新人。不過在平南伯府這樣的人家，還要再加一條門第不低。
正好，素來與平南伯夫人交情不錯的定毅侯夫人的兒媳婦，定毅侯世子夫人以及禮部侍郎夫人便是這樣的全福人，就叫了定毅侯世子夫人和禮部侍郎夫人來。
新床鋪好了之後，在新床上滾的金童玉女也是定毅侯府世子夫人的一雙兒女。
將軍府裏的家具自然都是聖上賞賜這座府邸時，含在其中的家具，蘇氏並沒有再另外打家具，她隻準備了其他的家具，全部都擺放在新房所在的院子裏。
新娘子的嫁妝是特意擺出來的，也要讓各位都看一看。
平南伯夫人之前還有些擔心，怕蘇氏的嫁妝太寒酸了，讓別人看了笑話，私下裏都還找邊疆商量過，說要不偷偷再補貼蘇氏一些，讓她將她的嫁妝準備的隆重一些，但被邊疆婉拒了，表示蘇氏肯定不會要的。
平南伯夫人想了下之前邊疆送去聞家的聘禮，這才稍微放下了心，就算蘇氏和聞家拿不出太多的聘禮，但邊疆給的那些聘禮也足夠他們充數了。隻要聞家沒把給蘇氏的聘禮留下來就是足夠的。
雖然這樣一來，還是會有些丟臉，等於說蘇氏就沒有出嫁妝了。但總比嫁妝寒酸的不行，什麽都沒有要好吧！
現在看著擺滿了院子裏的嫁妝，平南伯夫人還有些驚訝，沒想到聞家的家底也不差啊！
邊疆給蘇氏的那些聘禮，聞家沒有全要，也沒有全留。撿了許多珍貴的東西又放回了蘇氏的嫁妝箱子裏，留下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東西，更多的還是聞家自個兒準備的，真算起嫁妝和聘禮的價值，蘇氏的嫁妝也隻差了一些——畢竟雙方的門第差距和底蘊擺在這裏的。不至於辱沒來了平南伯府和將軍府的門第，讓往來的賓客看了笑話。
許多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看到這裏，平南伯夫人才算徹底放下了心累了，隻等第二天的迎親拜堂了，等到了明天，蘇氏就徹徹底底的成了邊家人，成了邊疆的妻子，和她成了妯娌了——哦，還是誥命 品階比她還要高一級的弟妹呢！
平南伯夫人此刻回想起來，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像是做夢一般。
沒想到最開始她和平南伯爺那麽的反對蘇氏，到最後，蘇氏還是進門了，而且蘇氏和邊疆成親的所有事情，還是她親自操辦的。
……
成親的這一日。
天還沒有大亮，蘇氏就起床了。
一並起床的還有董娘子和聞芮、張明玉。
昨天晚上聞芮沒有回家，雖然顧家和聞家的距離很近，但那個時候，聞芮覺得自己沒有出嫁似的，隻是蘇氏的女兒，將顧有憫和顧淮安都扔在了家裏，讓顧氏幫忙照看著，她又久違的和蘇氏睡在一張床上。
她和蘇氏多久沒有睡在一起了？
好像是她們去了縣城之後，豆腐皮生意逐漸有了起色之後，買了屬於她們自己的第一個院子之後。
那個時候，聞芮還為自己終於擁有了單獨屬於自己的屋子而開心呢！卻沒有想到，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和蘇氏一起睡過覺了。聞芮從前往後，想起什麽就聊什麽，和蘇氏說了許久許久的話。
再一次躺在一起睡覺的時候，聞芮覺得，自己還想又回到了還在那個聞家老宅的時候，她和蘇氏白天來回走了許久的路去賣豆腐，晚上還要回來做活幹家務。蘇氏晚上都睡不了多久時間，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又要被聞老太婆叫起來給她們做早膳了。
聞芮說著說著，睡意漸漸襲來，有那麽片刻的時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但此時，湧上她心頭的卻不是憤怒，而是懷念。
——當然不是懷念聞老太婆的罵聲了，隻是懷念當初那些她和蘇氏相依為命的美好時光。
當初是蘇氏看著她嫁給了顧秉之，有了一個很好的歸屬；現在，是她看著蘇氏嫁給邊疆，她希望，邊疆也會是蘇氏的好歸屬。
等到下人來叫她們起床的時候，聞芮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才躺下沒多久的功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