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滄浪盟
聖女這時已經改變主意,認定這少年有鬼。
他背上的蒼狼紋身,她和陳香主一看便知,那是西南哈遲境內臭名昭著的滄浪盟的標誌。
亂世多妖,這是大召國民不聊生的一個原因。哈遲作為大召前朝盟友,近年來卻與妖勾結,進犯邊境。
妖族殘虐蠻荒,屢屢以人為食。
思玄教與滄浪盟勢不兩立,便是因為滄浪盟對哈遲妖族助紂為虐的關係。
“滄浪盟的人理應隻在哈遲境內活動,”聖女看著這求饒的少年,心裏想道,“沒想到今日卞都郊外居然抓住一個,還形單影隻,好生奇怪。”
“你有何解釋?”聖女冷冷地問。手仍放在少年露出體外的弩箭上,隻要他敢妄動,定叫他劇痛鑽心。
“那個……”那少年卻虛弱地問,“姐姐,你先告訴我,你是哪國的亡國公主?”
“什麽?”
“天下大亂,多少傾覆王朝。你長得這麽好看,定是隱居鄉野的前朝公主。”
“你……登徒浪子!”聖女臉紅罵道,但手上未有動作。
這少年原本應是一身粗布白衣,這時被泥土血汙弄得髒兮兮的,人更是虛得隨時又要再昏過去似的。
“我隻是為了從他嘴裏套出話來才沒有現在動手,”聖女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他都這樣了,要殺他實在太容易。”
那隻叫大將軍的白貓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少年。
那少年竟向白貓說話:“小家夥,你可不是一般的貓,你是靈寵啊。”
“喵——”大將軍得意地叫了一聲,好像真能聽懂他話似的。
“閉嘴!”聖女叱道,“休要問東言西,你是滄浪盟的人不是?”
“是,”少年忍痛擠出一個笑,“姐姐,我是滄浪盟的,但我從未去過哈遲,一直在卞都。”
難怪,看他的樣貌特征,的確跟短小精悍的哈遲人沒有半分相似。
“有多少人在卞都?說出來,我不殺你。”
“就我一人……”那少年道,“我是新近才加入滄浪盟,為了……為了滅一個人……”
聖女細看他背上蒼狼紋身,墨色還十分濃鬱,的確像是新紋上去的。且這走筆下針,和她之前見過的幾張滄浪盟弟子背上人皮並無二致。
“那你說,加入滄浪盟所為何事?”
滄浪盟一入便終身脫不了幹係,除非有血海深仇要報,否則他一個中原人,怎會和滄浪盟結成契約?
“姐姐,若你真是前朝公主,我的答案,定能令你歡喜。”
“休要油嘴滑舌,快說!”聖女又作勢威脅,去抓他插入肉中的弩箭。
“別別別姐姐……我說我說,命都在你手上了,還怕我不說麽?”
聖女眼帶寒光看著他。
“是乾歡殿……”
“什麽?說明白!”
那少年突然臉色變得陰沉,重複道:“乾歡殿。今日在渭山狩獵。”
這三個字說得咬牙切齒,聖女便大致明白了。
渭山旁是卞郊的一處皇家禁苑,專做狩獵之用。而乾歡殿,則是指住在此殿的一位親王。
這親王無惡不作,荒淫無度,百姓恨極了他。但是……這樣的一個人,說他與滄海盟勾結便說得通,為何這個滄海盟的少年對他如此仇恨呢?
聖女試探地問:“你們此行是衝乾歡殿來的,但是失敗了?”
“沒錯……”那少年眼中又透出狼一般的狠勁,“我要殺了南良王。”
聖女一驚,忙捂住他嘴。
思玄教雖擁護者眾,但也不想節外生枝。
“姐姐,求你救救阿顧。”少年懇求道。
原來他叫阿顧。
聖女沉吟片刻,問道:“那你必須告訴我,你為何加入滄浪盟,參與今日行動。”
阿顧沉默了。
“我知道這背後定是血海深仇,但是若你不說,我無法活著放你走,更別提救你。”聖女波瀾不驚地說道。
阿顧終於開口:“我阿妹出嫁那天,被乾歡殿那個畜生的手下撞見,將我阿妹強押入宮。再見到時,阿妹已醒不過來了。”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已是哽咽。
聖女輕歎一聲,沒有多說,隻是吩咐玉夏、銀秋準備刀剪棉紗、淨水、藥膏等物。
阿顧還是很堅強的。雖瘦但身長肩寬,也算是精壯。手上滿是新繭,看來沒少辛苦操練。
“你為何知道,來此可以得到醫治?”聖女一邊替他清理傷口一邊問。
“不知是誰將今日行動透露給了乾歡殿,他們就像計算好了一樣,十人中就我一個逃了出來,跑到此地,我見到個村民,拿著皇符……”
聖女想,他說的大概是自己贈給張成即將臨盆的妻子的那張黃符。巫醫多不分家,難怪他認定此處必有醫者。
原本,依陳香主之意,不應將這少年留在思玄台,他畢竟是滄浪盟的人。
但聖女卻認為,他既已看過自己的相貌,此時放他出去,恐怕不妥。這少年並非哈遲人,更非妖族,看他適才眼中恨意,所言應當非虛。
而且,他要對付的那個南良王,也是思玄教的目標。
思玄教的教主,幾年前身患重疾,雖還有脈息,但終日臥床,已與死人無異。因聖女通占卜之術,思玄教的教眾都認為,教主可以通過體外的魂魄與聖女溝通,因此一直未立新教主。
西域有一種名叫五世丹的秘藥,可以使久臥昏迷之人回魂,但此丹世間僅有一顆。思玄教眾幾年來苦覓此丹不得,而一年前,西域妖族將這五世丹進貢給了乾歡殿。
因此,留下這個叫阿顧的少年,說不定可以幫到自己。
“你說呢?大將軍。”聖女向陳香主解釋完,又朝那白貓問了一句。
那白貓的確是靈獸,當下竟蓬毛一抖,點了點圓圓的腦袋,又跑進屋去,跳到阿顧趴著的榻上,用頭輕輕拱了拱他的手。
“連大將軍都認為,我們可以攜手,”聖女道,“陳香主,你就不要思慮太多了。我會叫人日夜看守他,若有半點不對勁,我們要他的命又不是難事。”
大將軍還在塌邊守著那少年阿顧,好奇地聞來聞去。
陳香主拗不過聖女,也隻好作罷。結結巴巴地交代了幾句,便回了。
思玄教這位聖女的來頭,他們說,也是天命。十八年前,渭山腳下的河中漂來一個由紅紗包裹的女嬰。
雖然紅紗輕盈,但那女嬰被包裹其中,不僅沒有沉下水去,也沒有被水打濕。
據說,思玄教主拾到這個女嬰之時,她身周有一團透明的水霧,使她看上去倒像是懸在空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