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戰神,粟米
很快,司馬粼就陷入了昏沉的夢境。
在這個夢境裏,他第二次見到了那個讓他不惜賭上大召國運的神。
一年前,是第一次:
那是一個隻能用美麗來形容的男子,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司馬粼頓覺驚為天人。
一身皓衣。
真是令男人也動心的男人……
“閣下若是覺得為我容貌所擾,我大可隱身便是。”那男子聲音清冷,有一分居高臨下,但也十分客氣。
“無妨,大可不必,”司馬粼道,“我下的尊容,說不定能延長幾天壽命……”
那男子淺笑一聲:“你可知我為何而來?”
這個經典的開場……又分明是夢境之中。而且還是個男子。
這麽刺激?
司馬粼吞了下口水:“難不成,閣下是狐妖入夢?如此正好,我其實也並非凡人,我乃——”
那男子這才弄清他的意圖,臉色稍變,輕咳一聲:“亦是大可不必。”
司馬粼的臉色從失望到不解:“那閣下為何而來?”
“從何說起呢?”他說,“是為一個女人。”
司馬粼半天沒有接話,心想,長得這麽美的男子,聲音還這麽好聽。
實乃妙人也。
不過……聽他話中含義,他似乎隻是喜歡女子。
哎。
再看夢中這景象,那可是司馬粼作為末世皇子從未見過的奇景——雖是做夢,他卻分明能感覺到那炎日烤著皮膚的熾熱,碧光翻騰的海麵,一望無際。
碧浪卷著白沙,如琴師的玉指撫弦一般輕柔。
這是司馬粼第一次見到海,還是如此清澈湛藍的海,他不禁將這情景與另一個夢中的奇峰秀水相比,隻覺得這兩處都如天堂一般。
這麽說來,眼前的這個美男子應是——
神?
“你是神?”司馬粼問道,“你該不會是來凡間尋你的心上人吧?”
這種情節,司馬粼每天不知要聽歌姬樂師伶人演上多少遍。
“是心上人,”那男子道,“也是未婚妻子。”
對於司馬粼的第一個問題,他不置可否。
司馬粼心想,我隻道神仙便如我師父那般上了年紀,皺皺巴巴,沒想到我一屆凡胎**,居然能有這夢會仙人的際遇。
忙問道:“請問這位仙長如何稱呼?你要尋你的心上人,我又該如何幫你呢?”
那男子道:“我並非什麽仙長,乃源出魔族。”
司馬粼一凜,魔族?沒聽說過,不過這身份倒是比仙人更添了一分神秘。
他到底是個少年,見到此等人物,也禁不住興奮不已。
“那……那魔神……”
“我乃北戰神。”
戰神?還分方位?
見他不欲岔開話題,司馬粼忙著說下去:“北戰神大人,既然入我夢來,是有事需我相助?”
“正是,我要找的那個女子,是思玄教的聖女。”
“思玄教……”司馬粼與滄浪盟關係甚密,對思玄教的名號自是熟悉。
“正是,思玄教的千符陣,我要用此陣將她帶出凡界。”
司馬粼表示十分理解:“好說,千符陣雖然乃是思玄教秘陣,不過既然有此一陣,隻要妥善謀劃,事情應該不難辦到。隻是北戰神為何選中我去辦?我皇兄,或者二皇兄安陽王,他們不是比我這個不著邊際的七皇子更妥當嗎?”
“你並非凡人,行事更加方便些。”北戰神道,聲音裏還是那種捂不熱的清冷。
原來,他早就探到自己不是凡人。
司馬粼初始還將信將疑,這下對這位戰神的神力倒是信了一大半。
以皇室的號令去找一個女子,結一個陣法,這倒不是難事。實在不行,皇兄亦可幫忙。
隻是……這忙可不能白幫。
司馬粼開口問道:“若我尋得那女子,戰神又將如何?”
“我既是戰神,你大可向我求取戰力,我雖不便親下凡界,但通過神識傳輸亦可。”
這聽上去倒不是樁賠本買賣。
司馬粼當下應允。
次日從夢中醒來,枕邊便多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極細極窄,與大召製式截然不同,但鋒刃視之寒如霜雪,一看就不是凡品,應是那位戰神所留。
厲害啊……
司馬粼心想。
隻是之後的事情,遠不如他想的容易。
王兄一夜之間暴病而亡,接下來父皇也陷入昏睡,親王相爭,妖禍橫行……
不過一年時間,大召國已脆弱不堪。
王兄之死,給了司馬粼痛不欲生,又死而複活的契機。
他曾答應過王兄,不計一切代價保住大召。
大召從來沒有像這樣需要借助神力,於是司馬粼找到了思玄教聖女。
除了用她交換北戰神的諾言,他還必須將這枚棋子用到淋漓盡致。
他的性格本就無所顧忌,連神也不怕。
隻是沒有料到,與這個女人有關的一切,比他想象的複雜……
……
今日,北戰神第二次入他夢中。
兩人的心態和第一次已經截然不同。
“你膽子也太大了些。”戰神看起來,正克製著自己的憤怒。
不可否認的是,他生氣的樣子還是美的。
這是司馬粼心裏的第一個想法。
“你可沒說過,在凡間我不可將你的未婚妻子娶做太子妃。”
“不論你做什麽,我帶她離開凡界之後,這裏的一切她都不會記得了,”北戰神冷冷地說,“而且,這一世的她,隻是一個影子,你又何必占這個便宜呢。”
“我與她並未如何。”司馬粼道。
祁川不願去想他的話是真是假。從忘川之源落下去後,蘇彌雅便降生在了凡世。
這說明,魔尊所說的,蘇彌雅乃是仙身,並沒有錯,玄靈之身,本就同凡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不存在曆劫一說。
他不能私自從凡界直接將蘇彌雅的凡身帶走,好在她在凡間的身份,讓他有機會可以借用千符陣來將她傳送回自己所在的地方。
即使……她恨極了自己,但祁川還是要這麽做。
他無法忍受他這一世唯一的所愛,就這樣陷入輪回。
至於凡間現在所發生的事情,於他看來不過是滄海一粟,並不在意。
“千符陣開啟,我說過,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你想我用什麽來換?”祁川問道。
司馬粼的嘴角挑動了一下:“我要你相助我大召與狼族的大戰,但不用勞煩你親自動手。”
“不用我動手,那你需要什麽?”
司馬粼淡然道:“我需要參戰的所有將士,十日不知饑餓。戰神,你做得到嗎?”
祁川對他提出的條件頗感意外。
他以為司馬粼會提出借用他的神力殲滅狼族之類的要求,那樣雖然冒險違背天條,但他心裏也打定主意,盡量滿足。
但這個,不知饑餓,是什麽意思?
對北戰神來說,這件事過於輕易。而對方用來與他交換的那個人,對他又過於重要。
北戰神懷疑問道:“十日不知饑餓?我大可替你直接滅了狼族。何需你大召國的將士再戰?”
司馬粼頓了頓,垂眸笑了。
神和人,到底隔著一層壁。這樣一目了然的事情,便也需要解釋。
他直視戰神道:
“你們為神者,長壽無極,你們的世界更是我等凡胎不可想象。
我當然知道北戰神有毀天滅地的神力,彈指一揮間可滅掉凡間整個狼族。
但你走後,我大召國的凡人還要於這世上生存千百萬年。
若此時沒有背水一戰的決心,隻靠神力相助,隻會令大召國魂全失。
沒有國魂,無法立國。”
司馬粼所說的,離北戰神所在的世界太遠。他縱然從古籍上了解凡人世界的側影,這番話對他來說不算突兀,但一時也無法感同身受饑餓與戰爭的聯係。
北戰神接著問:“既然這樣,為何不和我要兵器?”
司馬粼冷笑道:“百姓已交不出一粒可作軍糧的粟米,無糧,談何金戈鐵馬。”
“所以,你不求他物,隻需要你的將士,十日不知饑餓?”
司馬粼點頭:
“若此戰之後,天不亡我大召,後世會記住這一役,記住我大召守國不易。”
“好。”
北戰神聽聞此言,其實也不由為這少年君王的話語暗暗動容。
粟米……好吧。
他素擅回恒之術,司馬粼所說的,即使相隔兩界,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於是當下應允了。
司馬粼從夢中醒來,發現關關正在身邊熟睡。她應該是累了,輕蹙著眉頭,發出淺淺的鼾聲。
司馬粼看著她,隻覺得恍如隔世。
她真的會如戰神所言,將凡間的一切全部忘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