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個毒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猛這是用了一種類似“辯證法”的語言方式,在眼前這些年輕士兵們的內心深處種下一顆種子。
假如能夠給他兩個月的時間,不,哪怕隻是一個月,他都有著絕對的把握能夠將眼前這些士兵們的戰鬥力提升兩倍以上;
可惜的是,他現在連兩天的時間都沒有。
也就是說,這些士兵現在是什麽樣子,具備什麽樣的戰鬥力,他就要帶著這樣的他們去跟訓練有素的日軍士兵戰鬥。
所以,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激發他們心中的戰意,以堅定的戰鬥意誌抵消一部分實力上的差距。
當然,就隻是想靠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
對於這些絕大部分都出身窮苦、在吃不上飯、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才選擇當兵的士兵們來說,再多、再熱血的激勵,也不如白花花的大洋來的實在。
這不是無奈,而是人性。
所以,劉猛緊接著就拋出了他的“底牌”:“兄弟們!現在,我就要帶著你們離開這兒,去跟小鬼子玩兒命了,能不能活著回來,我不敢保證;
但是,我可以承諾,在場的每一位兄弟,在這次任務結束之後,都會得到三十塊大洋!
如果不幸戰死的,再多發七十塊!”
沒等士兵們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歡呼,劉猛便再次開口說道:
“當然,這筆錢,我現在沒有,師座也拿不出來這麽多錢。
不過,你們當中不少人應該也聽說過我劉猛的名頭。
之前的輜重連中尉連副,是我爹用5000大洋買的!”
這句話一出,隊列中頓時響起一陣極力壓抑的笑聲和輕微的議論聲。
沒錯,“豬頭肉連副”這個名頭,在三十七師,聽說過的人還真不少。
在劉猛從這具身體當中獲得的記憶裏,這貨每次在老爹送來豬肉柈子改善夥食的時候,都會在三十七師各團駐地四處得意洋洋的晃悠,也算是給自己積攢人氣,人送外號“豬頭肉連副”。
要說二十九軍哪個最有錢,那這些士兵們不敢妄言,但是要說三十七師哪個最有錢,那絕不是馮大師座,而是這位“豬頭肉連副”。
隻不過,那時候的劉猛隻不過就是個笑話,雖然士兵們同樣對他心存感激或者好感,但絕對算不上尊重。
畢竟,他劉胖子“貢獻”的豬肉和軍費的目的也不是那麽單純,主要是為了他肩膀上的星星和軍功。
可是現在,連殺20名日寇的劉猛早已不是昔日的“豬頭肉”,而是抗日英雄,而且身為手槍連連長,他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而不需要拿這筆錢的。
士兵們雖然沒什麽文化,可是他們卻懂得一個道理:當你穿上軍裝、吃上軍糧,拿上軍餉的那一刻開始,你這條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也就是說,即便劉猛不答應給他們這筆錢,他們也必須要服從劉猛的命令,哪怕是讓他們迎著日軍的槍口射出的子彈衝鋒,他們也必須執行命令。
訓練遠比普通部隊要嚴苛許多的手槍連官兵,嚴格遵守軍令,已經烙進了他們的骨子裏。
可劉猛偏偏沒有那樣做。
“諸位兄弟,按規矩,這筆錢我應該現在就發,但是事出突然,現在我拿不出這筆錢;
不過在這之前我已經上報師座,並且親筆寫下家書,並附上了各位兄弟家裏的地址,請師座派專人去我家取錢。
在此我向諸位兄弟保證,這筆錢,在我爹收到我的親筆信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會有人逐一送往各位兄弟家裏。
我劉猛在此發誓,要是有一個人收不到這筆錢,我劉家三代單傳便自我而止!”
劉猛的這個誓言,要是放在未來什麽“不求天長地久,隻需曾經擁有”這種雷公電母都忙不過來的年代,實在是連個屁都不如。
可是在那個年代,幾乎就算是明擺著說斷子絕孫這樣的誓言,已經是最重的毒誓,沒有人敢胡說八道。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劉猛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在他身後的一眾三十七師軍官當中,有一名肩膀上扛著中校軍銜的中年人,險一險就一個跟頭栽在地上。
此人名叫劉十三,是三十七師109旅代管後勤補給的中校參謀,也是劉猛他爹劉平八的親弟弟,也就是劉猛的親叔叔。
這位今年四十有五,從小也是個混不吝的公子哥。
二十五歲那年留洋歸國,因為不滿意他爹,也就是劉猛的爺爺給他強行娶妻,定親那天借尿遁翻牆而逃,再就沒有回家,已經整整二十年了。
沒人知道這二十年當中他都去了哪裏,經曆了什麽,唯一與他有聯係的,就隻有劉平八,也隻是每年能收到一封“尚且安好”的保平安書信而已,其餘的一概不知。
對於自己這個親弟弟,劉平八也是滿心無奈,不敢把絲毫消息透露給老爺子。
要不然,已經年過八十的老頭兒還不直接氣死過去?
劉猛被送到二十九軍之後,劉平八來過幾次,劉十三見過他,但是他卻沒有見到劉十三。
況且,即便是見到了,他也已經認不出自己這個弟弟了。
也是那個時候,劉十三就知道了劉猛是他的親侄子,加之劉猛剛好在輜重連當連副,他自然也方便,那是處處照顧。
隻是,劉十三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在過去的幾個月當中一直都是一副草包少爺模樣的侄子,竟然會在前夜那場夜襲戰當中一鳴驚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員悍將。
說實話,劉十三是打心眼兒裏高興。
可是,誰成想這小子竟然“剛”到這種程度,連“斷子絕孫”這樣的毒誓都說的出口?
他劉十三至今未娶,甚至在老爺子的威嚴之下,劉家上上下下二十年中從未曾有人提起過劉十三,已經幾乎沒幾個人知道劉平八還有個兄弟了。
劉猛這個毒誓……貌似還真有應驗的可能啊!
天津城裏,剛剛吃過晚飯,端起那把比稀罕自己那年輕貌美的第四房小妾還要更甚幾分的紫砂壺,留著八字胡的劉老爺剛吸溜了一口當年的大紅袍,舌頭就差點兒被燙出泡來。
手一抖,紫砂壺吊在桌子上,摔掉了一小塊兒邊角,心疼的劉老爺一個勁兒的哆嗦。
這會兒老頭兒當然不會知道,當兩天後得知自己那個寶貝兒子當眾立下的毒誓之後,他將會親手將這把寶貝了十幾年價值幾千大洋的紫砂壺,摔的粉身碎骨。。。。。。
特娘的,這得生了個什麽敗家玩意兒啊!直接搭上兩三萬大洋也就算了,還急吼吼的跑去送死。
這是真要絕後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