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野狼
午夜時分,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布滿落葉的一處地麵上緩緩鼓起一個人頭大小的包,緊接著,一張臉就從裏麵鑽出來,目光第一時間警惕的觀察周圍的動向,隨後一個人就那麽從“地麵裏”鑽了出來。
接著月光能夠看清,這個人,正是兩天前被劉猛當成儆猴用的那隻“雞”的田豹。
在過去的四十八個小時裏,田豹就沒有動過,一直就在鬆軟潮濕的樹葉裏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趴著。
可是現在,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太渴了。
四十八小時,連一滴水都沒有喝,換了是誰怕是也承受不住。
從地麵上爬起來之後,田豹立即貓著腰竄到一棵樹後,借著月光觀察周圍的環境。
他在選擇這個位置的時候,清楚的記得曾經聽到過水聲,說明這附近一定是有水源的。
田豹現在隻想喝口水,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尋找一個位置隱藏好。
這一次,他發誓要堅持到最後!
就在這時,田豹聽到了一陣微弱的流水聲音。
嘩啦啦清澈無比的聲音。
嘩啦啦生命流動的聲音。
那一刻,田豹充滿了濃濃的幸福感,已經損耗殆盡的體力好像也恢複了一些,循著水流的聲音,田豹喘著粗氣,就像一頭瀕將死去的老牛,向最後一隴田頭奔去。
長時間的缺水已經讓田豹有些脫力,現在已經基本就靠著對生命維係的本能,固執的朝能補充生命的方向前進。
撥開眼前的枝蔓,田豹看見了一條山溪。
很小的山溪,如果不是因為有個小小的落差,靜靜流動的溪水是不會有任何聲音的。
田豹跨前一步一下子跪了下來,把自己的整張臉埋進了想象中應該是冰涼刺骨的溪水裏。
意外的,溪水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寒冷,竟然仿佛有一絲溫暖,但田豹沒時間去思考在夏天都涼氣襲人的山泉水為何竟然讓凍僵的臉感覺溫暖,他此刻隻想大口大口的吞咽,一直到他必須呼吸,沒有氧氣並不比沒有水分的感覺要好上多少。
水能澆滅火焰,無論火焰是在那裏,被火炙烤著的內髒終於舒服點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能繼續堅持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依舊有團火還在心中燃燒,田豹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壓抑的長嚎:
“啊。。。。。。”
眼角帶著些許濕氣,也許是臉上還未甩幹淨的水花。
本就刻意壓低的聲音被寂寞的叢林吞噬的一幹二淨,悶的讓人心悸,傳出的距離絕不會超過一百米。
那已經不再是人類的叫聲,而是鼓動胸腔竭力發出的最原始的叫聲,動物的叫聲。
田豹悲哀的發現,雖然自己已經算是極為熟悉山林,但擁有極少工具的自己麵對大山還是很脆弱,遠不如一隻野獸甚至是一隻小小的鬆鼠。
要想活下去,首先得像一個動物一樣生存!在這種狗娘養的“野外生存”科目裏麵生存!找到自己該走的路並且走回去,才能說得上是個士兵!是個長官口中所說的特種兵!
在田豹二十年的生命曆程中,從未有對生命的意義如此清晰,這是屬於他的戰鬥,雖沒有槍林彈雨,但其共同之處就是自己要堅持下去,隻有堅持到最後,才有資格品味勝利。
然後,田豹就聽到了似乎有什麽聲音在回應。
“嗷嗚。。。。。。”
那聲音很蒼涼,蒼涼的讓人心悸,同時也無比熟悉。
不光田豹聽到,一公裏之外集合點一直眯著眼的劉浪也聽到了。
其實,這個連他自己都覺得一上來就直接等於是考核的訓練對於這些完全沒有接觸過特種訓練的士兵們來說有些太過於不近人情。
能夠成功撐過二十四小時的士兵,無論怎樣,都不算失敗者,劉浪覺得,這個時代的士兵其實遠比自己那個時候做的更好。
那個時代的自己有通信器,如果實在堅持不住,一按通信器就會有直升機前來救援,基本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他們沒有,什麽都沒有,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等待他們更多的隻有無盡的危險,甚至是死亡。
可明知危險,但那些士兵卻沒一人退縮,全部勇敢的衝進了密林。
他們,對危險和忠誠兩者之間的選擇,簡單的讓劉浪慚愧。
最關鍵的是,他甚至都還沒有機會教過他們在隱匿時如何辨別什麽東西能拿來充饑。
從第四十八小時開始,劉猛就一直在擔心,即便是閉著眼睛,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心裏卻充滿了擔憂。
現在,他竟然聽到了狼嚎。
白天,狼一般很少嚎叫,除非是-——呼叫同伴進食的時候。
劉浪心裏一緊,不假思索的起身,招呼其餘人向四周散開,宣布訓練結束,自己則快速朝狼嚎處跑去。
另一邊,田豹猛然意識到那聲似乎是在回應他的嚎叫的聲音很近,好像就在身邊!
田豹腦子一激靈,然後一下子從迷茫當中清醒過來,左手往背後一摸,拔出了那把他堅持要帶著的大刀。
然後他就看見溪流裏麵的自己身邊有一個烏黑的倒影。
它也在伸著脖子叫,叫完了繼續喝水,根本不理會田豹。
田豹一動不動,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在自己右側不到1米的地方,一個灰色的身軀灰色的毛四條瘦削的腿瘦削的身子瘦削的尾巴耷拉著,一點也不精神一點也不慓悍。
這種生物田豹很熟悉,他曾經在山中無數次看到過它們。
如果手持獵槍遇到其中一隻,田豹從不害怕,哪怕那時他才十幾歲,也是他爹還活著的時候最後一次帶他上山。
當時,田豹一槍就擊中了野狼張開的大嘴,將整隻狼嘴轟的稀爛,雖然他也被獵槍的巨大的後座力反彈了一個跟頭,被跟隨的老爹狠狠扇了後腦勺的田豹感覺很幸福,山中霸主成了他平生第一個獵物,野狼冬天的毛皮真的很暖和。
後來被土匪收留,田豹也不止一次的在山裏打過狼,但基本都是用槍。
可現在,他沒槍,隻有刀。
雖然孤狼很可怕,但手裏有大刀的田豹也有信心能在它撕開自己喉嚨之前將半尺長的開山刀插入它的心髒。
可它在嚎叫,很篤定的嚎叫,身上並不算柔順的毛發證明著它在剛剛結束的那個寒冷的冬天生活的並不怎麽樣,它一定也需要食物。
狼不像狗,它們很少叫,哪怕是覓食的時候。
嚎叫隻會讓獵物遁逃的更快,它們從來都是沉默著撕開獵物的喉嚨,沉默著扯開獵物柔軟的肚皮,吞食柔軟的內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