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如果不是你，孩子不會在這裏
許縛言的眼眸倏然冷冽，手指不自覺地攥著另外一邊的手腕，他瞪著眼前咬唇倔強的女人，緩慢而無情地吐出字眼：
“路遙，你沒資格威脅我，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回來好好的把孩子剖下來，要麽，割下去。”他的嘴角有殘酷的笑意，深邃的眼眸裏，那抹幽深裏藏著毫不掩飾的冷冽和鄙棄：
“你知道的，就算你一屍兩命，我還是能剖屍取臍帶血。你的死，毫無意義。而我，不會為此改變任何決定。”
咣當，手術刀掉落在地，她被幾個反應過來的醫生強行按壓在手術台上。而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抱著那個女人緩緩走出去，路遙忍不住，出聲問了最後一句：
“許縛言，你……曾經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回應她的，是男人決絕無情的背影，和緩緩關上的手術室門。
絕望，如黑暗的漩渦，將搖搖欲墜的路遙，一口吞噬。
當手術的門緩緩閉合，當手術刀劃開肚皮，當各種儀器和藥物注入身體，路遙眼睜睜地盯著天花板。她心裏唯一的期待，這個世界她唯一的奢望，就是那來自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
“哇……”
孩子終於哭了。
她扭過臉，微弱地開口，想讓醫生把孩子抱給她看看，卻見許縛言已先一步從醫生手裏抱走了孩子。
“許縛言，給我看下孩子！”
“你沒資格看！”
路遙眼睜睜看著許縛言拿著繈褓把孩子緊緊包住，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那頎長而健朗的背影，如此的決絕而無情。
“求你，許縛言，我求你……”
掙紮了三年，這是路遙第一次低聲下氣地說出“求”這一個字。
可那道身影，仍舊沒有任何停頓地消失在手術室門口。
剛出手術室，路遙就迫不及待給許縛言打電話，
“許縛言，我要見孩子。”
“孩子在保溫室裏。”
他說著就把電話掛了。幹脆利落，決絕無情。
許縛言不讓她見孩子，她就自己去。腹部傷口隨便動一下就撕心裂肺得疼，可她管不了這麽多。看孩子的這一原動力支撐著她，一步一步挪動著，到了保溫室外。
隻數百米的距離，路遙挪了一個多小時。若不是看護她的護士看她艱難，扶著她一起，她連這數百米都挪不動。
饒是如此，挪到地方的時候，腹部傷口也都裂開了，隱隱有鮮紅血絲滲出來，洇濕她的外衫。
護士規勸不動，便悄悄給許縛言打了電話。
路遙趴在玻璃罩外，雙手貼在上麵，看著保溫箱裏小小的孩子，安靜地閉著眼睛悄無聲息，若不是保溫箱上的各種機械數據一直不斷地變換著，她幾乎就要以為裏麵的小生命已經終止。
路遙本以為自己很堅強，本以為隻是看一眼就會滿心歡喜，可事實上，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間，一股強烈的愧疚感充斥著她的心，眼淚直接決堤而下，怎麽都止不住。
她的孩子，本該還在她的肚子裏健康發育，一直到足月生出，他的身體會變得強壯而健康，可是現在……卻躺在保溫箱裏，任由那些儀器插在身上，脫離母體機械生長，無助而又可憐。
他本不該如此的，本不該如此的……
這一刻，路遙心裏開始後悔。如果當初檢查出懷孕，就直接隱瞞掉真相，答應跟許縛言離婚之後一個人遠走高飛，現在又何至於坑害了孩子？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太自私，媽媽害了你……”
醫生過來想要把她拉出去：“路小姐，你在這裏哭泣會影響孩子休息，請你出去。”
路遙就不敢再哭了，她使勁吸著鼻子，使勁捂住嘴巴，努力控製住自己不讓發出一點聲音。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被醫護人員強行拖了出去。
一出去，手臂就驀地被人拖住，那使勁的力氣仿佛要掐入她的肉，要扭斷她的手。
“路遙，沒經過我允許就擅自跑到這裏來，你好樣的！”
許縛言對路遙恨極了。
是她害了沈知意，才會讓沈知意帶著孩子遠走他鄉，才會讓他們的女兒耽誤治療病情加重。
現在他不過是在保證孩子健康的前提下提前剖腹，來挽救另外一個孩子的生命，他想讓兩個孩子都能健康活下來。
可是這個女人如此自私又惡毒，竟然不肯救他的女兒，還對他提前剖腹的決定如此歇斯底裏無理取鬧！
他該恨她的，對，要恨她。
可是不知怎的，看見路遙現在這個樣子，他憤怒的同時卻又生出了些許異樣的情緒，他看見她的眼淚，看見她紅了的眼睛，看見她捂著嘴巴強迫自己不要哭，看著她單薄而脆弱的身體被人無助地推出來……他發現自己想要把她擁入懷裏，他突然想要保護她……這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憐愛，交織在心裏，讓他生出複雜的感覺，他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
他惡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臂，力氣之大直接掐入她的肌膚，仿佛隻有這樣的咬牙切齒，才能勸服自己的良心，才能表達自己對她的恨意。
路遙赤紅著眼睛，突然甩手給了他一巴掌：
“許縛言，如果不是你，孩子現在不會躺在這裏！”
“你！……”他很想教訓她，可是抬起的手，在觸及她腹部殷紅的血跡之後，瞳孔倏地收縮，那手不由自主地就下垂，直接撩起她的衣擺。
一條蜿蜒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地盤旋在她的腹部，將她那本該姣好白皙的肚皮，生生割裂。往外滲血的樣子，就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地獄，一點一點將他的所有情緒一並吞噬。
心口的位置，突然就狠狠地揪疼了一下，痛得他狠狠吸了一口氣。修長穩健的手突然失去所有力氣，讓他再也凶狠不起來。
他讓護士把輪椅推過來，強硬地把路遙按在輪椅上往病房裏推：
“你若以後還想看孩子，現在就給我乖乖地滾回病房。否則，我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