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齊國蘇茵惜
「祖父這是做什麼？若是讓世子知道了，怕是會以為我家瞧不上鄴王府呢。」
也不知道陸進書是怎麼坐到這個位置上的，就算鄴王再不著調，楚翊再渾，那也是他陸家惹不起的存在。
陸進書並不是裝給陸青瑤看的，他確實是悲痛欲絕。
眼看著聖上歲數大了，皇子間暗潮洶湧都盯著那位置，他好不容易搭上條船下了網要捕魚了，偏偏網被王八咬破了，這該死的王八……
可這大概也與陸青瑤不相干，他早就想到了，看上陸青瑤的人家多得很，但有三皇子在他誰都可以拒絕，唯有楚翊，怎麼就是楚翊呢？
「瑤兒，你受委屈了。」
陸進書食指拭了下眼角，手落在書桌上，恢復了往日里的慈善模樣。
「祖父曉得這不是你的錯，若不是世子看上了你，又怎會有聖旨下來。」
身體加記憶的習慣使得陸青瑤端坐在椅子上，面上也始終是平和帶笑的表情，她看著陸進書笑而不語。
陸進書見他這般，有些犯怵，原先覺得孫女這是教養得當，可如今再看她這幅模樣彷彿自己在想些什麼陸青瑤全都知道一般。
但這又哪裡可能呢？不過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罷了。
「三皇子給祖父遞了信，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陸進書聲音不疾不徐，后一句還拖長了音似是感動，「瑤兒也是如此吧。」
陸青瑤纖長的睫毛垂下遮住視線，習慣性的撥弄手鐲，嘴角嘲諷。
「三皇子放在心裡的人其實是大姑母吧？」
「那年祖父讓我在紅梅會上跳冰雪舞也是因為這是大姑母跳過的吧？」
她這幾日一直在想，三十幾歲的楚成志為什麼會對一個不過十四歲的姑娘這麼偏執？
她在完全與記憶融合后更是憶起幼時，楚成志對她只是出於對子侄的喜愛，在她年紀小說要嫁於楚成志為妃時他也只是笑笑。
怎麼就突然變了，對她起了心思？
直到前兩日她聽到兩個守門的婆子偷摸著說了一句。
「大姑娘如今可好多了，先前總覺得像大姑奶奶。」
她細問了下謝氏，這才知道她大姑母原先便是清冷的打扮，她還記得她問的時候，謝氏長嘆了口氣。
陸進書勃然變色，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陸青瑤。
「你在胡說些什麼.……」
屋外蟬鳴愈加急促，炙烤著大地的陽光突然消失，天變得悶熱起來。
「祖父您覺得我在說些什麼？」
陸青瑤抬頭，姣好的面容上目光似水般清澈。
她注視著陸進書，是不同於過去的淡然模樣。
「妤淑.……」
陸進書喃喃出聲，他的大女兒，陸妤淑，也有雙這樣乾淨漂亮的眼睛。
視線越來越渾濁，陸進書伸出手去，似要去觸碰那個身著白裳的姑娘。
姑母，陸妤莠。
及笄那年她夜半穿著一襲紅衣跳入了箬河之中，永遠留在了及笄之年。
侄女肖姑，她離世的那年陸青瑤出生，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般，越長越像。
起初祖母寵極了她，直到她到了入學的年紀，她的祖父做了一個決定。
陸青瑤站起身子，朝桌前走了兩步，在陸進書看來，就好像當年的陸妤淑又站到了自己面前。
在同樣的地方，她向前進了兩步，「爹爹真就不願意放過女兒嗎？」
「祖父送走了大姑母，如今也想叫孫女也步上大姑母的後塵嗎？」陸青瑤露出笑來，放低了聲音，「還是說，祖父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是為了大姑母好？」
陸進書大驚失色，他面前的白色身影突然就變成了身穿紅衣泡發了的屍體，濕潤的黑髮遮住了她的面容，陰森森的聲音縈繞在他耳側，「爹爹到如今還覺得是為了妤淑好嗎？」
他的腿向前一蹬，椅子跟著後退，陸青瑤皺眉看著陸進書一臉驚懼的樣子，不過多說了幾句，怎麼嚇成這樣？
她可不能背上不孝的名聲。
陸青瑤又往前去，陸進書看著那紅衣朝自己飄來，泡爛了的雙手伸向自己，「女兒死了，爹爹滿意了嗎？爹爹不是最寵女兒了？」
「爹爹陪妤淑走嗎？妤淑好冷。」
陸青瑤見陸進書都已經開始翻白眼了，忙朝外喊道：「莞兒，進來！」
她伸出手想去穩住陸進書抽搐的身體，陸進書猛地站起，將她撞開，「你不聽話！是你不聽話！你個不孝女，不孝女！」
「祖父。」陸青瑤忙喊了聲想喚醒陸進書。
陸進書看著眼前的女子發出嬉笑聲，「哈哈，爹爹，來陪我玩呀。爹爹不是說要讓妤淑一輩子都平安和樂嗎？」
她是陸進書的第一個女兒，那時的陸進書高中不久，家境清寒，然而陸進書卻寵她，每月多抄兩本書只為了多給女兒做些好看的衣裳。
陸進書看著陸青瑤老淚縱橫，「嫁給他有什麼不好，你聽我的話不就能富貴一生了。」
「你聽我的話啊！」陸進書吼道，他反衝向陸青瑤，「誰叫你非要嫁給他，我給你選了最好的路，只要你嫁了皇上，成了皇妃，我就不會落到如今這般有名無權的尷尬境地！」
陸青瑤繞過桌子向後退去，陸進書依舊朝她跑來，嘴裡不停喊著：「你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
季菀兒抬手將其打暈，陸青瑤撫著額角，「你會看病嗎？可以幫我看下他怎麼了？瘋了嗎？」
「略通一二。」季菀兒猶豫了下說道，隨後掀開陸進書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下脈。
「脈象很亂，肝膽氣滯，應是氣鬱上火，心神受擾，神不內守則言語失常。」
季菀兒沉吟了下說道。
陸青瑤看著她。
季菀兒扶著陸進書，又重複道：「就是受刺激了。休息下就好。」
陸青瑤這才點了點頭。季菀兒將陸進書扛著放到了內間的卧榻上，二人便坐在外間喝起茶談天。
直到一刻鐘后，陸進書才幽幽醒來。
因著這一出，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揮了揮手便讓陸青瑤離開。
就在陸青瑤走到門口時，他啞聲道：「別忘了在你嫁出去前你都是陸家女，勸你好好想想，三皇子不是我陸家能惹的。」
陸青瑤轉過身，陸進書佝僂著腰起身，望著陸青瑤道：「齊國蘇茵惜。」
當初七郡國之一的齊國國君齊淮之妻蘇茵惜，在一次宮宴中被天子國國君秦祐看中，秦祐不顧她乃是齊淮之妻，讓人將其劫掠到宮中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