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紅衣
“鬆開!快鬆開!!!”
高朗使勁搖動桌上的叫醒鈴,然而卻於事無補,阿慧深陷在夢魘中,完全不為所動。
眼看著阿慧的臉色越來越差,高朗也越來越擔心。
為什麽就是叫不醒呢?
高朗疑心。他甚至開始擔心,是後繼人格想要殺死主人格!
這種情況,理論上是可能出現的。
但現實中,這麽強大的後繼人格,他還沒有碰到過。
長於理論卻短於實踐,這也算是他的一個弱點。
學院派嘛,畢竟不在一線,很多時候都會出現“天仙下凡,臉先著地”的水土不服!
“怎麽回事?!她怎麽了?!”
好在,就在他思維陷入短板的時候,六叔出現在了門口!
他一探頭,便立刻意識到了阿慧的不對勁,於是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
隻看他手作道指,對著阿慧的後背就“蹭蹭蹭”連戳了七下。
他力道不小,戳在阿慧背上,便看見她整個人立刻一抽,隨即便鬆了手,昏了過去!
“六叔……”高朗見狀,連忙去接,把阿慧攬在了自己懷裏。
“你們這是在幹嘛呢?”六叔皺眉問道。
“阿慧想見黃平安,所以我在給她催眠,但我們才開始沒多久,她就突然開始掐自己,我攔都攔不住。”高朗說道。
“為什麽不等我回來?你這自作主張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六叔無奈。
“六叔,你就別怪他了。”倪曼這時走了上去,從高朗懷裏拉過阿慧,讓她靠到了自己懷裏。
“行了,這兩天,你們在忙,我也沒閑著。你們讓她先靠著椅子睡一會兒,趁著她還沒醒,我有幾句話要和你們說!”說著,六叔兀自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
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人一種他馬上就要放大招了的感覺。
高朗和倪曼看了,不由麵麵相覷。兩人在書桌前,用目光交流了幾個回合,步子卻還是半點沒挪。
“你們倆愣著幹什麽呢?還不快過來!”六叔見這兩人鬼鬼祟祟,就又抬手招呼了一句。
聽了這話,他們才算是一起走了過去。
“六叔,什麽事啊?你怎麽這麽嚴肅?”倪曼率先試探了一句。
“我要和你們聊聊這紅衣女人的事!”六叔瞧了高朗一眼,說。
“紅衣女人?!”倪曼聞言一愣。
“嗯,其實這紅衣女人,確有其人。阿慧也不算是無中生有。”六叔歎了口氣,說。
“什麽?!這世上真有這麽一號人?!”高朗很吃驚。
“誰說不是呢!”六叔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其實當年阿慧墜湖當天,除了她,還有一個女人墜湖。”
“這、這話是什麽意思?”倪曼聽得背後拔涼拔涼的。
“這女人,是專門選在那一天去蓮湖公園尋短見的,她的未婚夫剛訂完婚就跟著別人跑了,她內心承受不住,就寫了遺書,穿著自己定親那天的紅喜服,跑去了蓮湖邊上。”
“然後呢?”高朗問。
“其實吧,她也不是真的想死,就是想用這一招逼一下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六叔歎了口氣,說:“誰成想,最後卻弄巧成拙,自己跳下去沒被人及時救上來,就這麽死了!”
“什麽叫沒被人及時救上來啊?”這個故事簡直讓倪曼瑟瑟發抖。
“唉!要不怎麽說無巧不成書呢?她假跳的時候,正好碰上阿慧真跳了!”六叔搖了搖頭,感慨道:“這兩人一個時間掉進了湖裏,又是兩對岸,救援上人手不足,再加上阿慧是孩子,大家肯定會偏向於先救她上來了!”
“所以那女的死了?!”高朗聽了這話,也覺得難以接受。
“那她未婚夫呢?沒去嗎?就算沒有人救她,這男人難道不應該出手嗎?”倪曼覺得不可思議。
“他去了,可是沒攔著她死,還叫她快點跳!”六叔歎了口氣,說。
“什麽?!這世上還有這種畜生?”倪曼聞言恨得牙癢癢。
“估計他也是沒想到她會真跳吧!”六叔點了點頭,說:“這人啊,喜歡的時候,千般都好,一旦厭棄了,便連呼吸都是錯的!他可能也是煩透了,隻想要個了斷!”
“這和殺人有什麽差別?”倪曼氣得想打人。
“沒區別,所以他被抓了,到現在還在牢裏關著。罪名是過失殺人。”六叔說道。
“過失殺人?所以她真的死了?”高朗的臉色凝重極了。
“是啊,死了!”六叔點了點頭,又說:“雖然死了,但還是被拉去醫院搶救,和阿慧應該是一輛救護車去的醫院,隻是當時阿慧已經醒了,所以坐著,而她是躺在上頭的!”
“所以阿慧見過這個紅衣女人,她的死給了她很大的刺激!”倪曼瞧著高朗,瞪大了眸子。
很顯然,問題的症結找到了!
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患者,對同伴的死,往往抱有很大的愧疚感。
很多患者在經曆一些大的自然災害,並僥幸生還後,都會產生一些幻覺。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已經逝去的夥伴突然出現並質問他們,為什麽他會獨自生還,並沒有一起去死!
這其實是一種心理投射行為。
其產生的原因,就是人在他人皆死我獨活的情況下,自我認知出現了障礙,覺得自己活著,就是對同伴的背叛,由此悲觀厭世,甚至開始受到幻覺的折磨!
這種情況,其實在戰場上更為常見。
當經曆了一場血戰,幸運存活下來的士兵,往往都需要心理疏導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但即使如此,戰爭的殘酷或多或少還是會對他們的心理造成陰影……
“六叔,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怎麽辦?”高朗沉思了片刻,問。
“阿慧這姑娘,一直都比較迷信,我認為,現在這種情況,運用她所青睞的方式為她治療,可能效果會更好。”六叔說得開門見山。
“你想怎麽做?”高朗並不反對,情景扮演,也是一種治療方式。
“咱們準備準備,等她醒來,我就為她做一場法事。幫她除了心魔,重新生活!”六叔說道。
這話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說罷,他便站了起來,開始著手準備在這場“表演”中所需用到的家夥事。
而高朗呢,這次選擇了積極配合,他們爺倆,總算有那麽一回意見一致了!
可他們倆這麽忙,倪曼卻沒有參與。
她總覺得,六叔所說的表演,隻不過是為了哄住高朗,實際上,他可能就是想要來真的!甚至這個有關紅衣女人的故事,都有可能是他現編的!
要不然,他又是從何得知?而且還知道得那麽詳細清晰,就好像是親曆者一般!
她正暗自思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就突然響了。她拿起來一瞧,屏幕上是兩個大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