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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手上的線

  “這是我先生最喜歡的東西,”那女人穿著一襲鵝黃色的鵝絨睡袍,走到魚缸前,對高朗說:“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對東西,永遠比對人要好得多!”


  這話聽上去難免有些刻薄。


  高朗聽了,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念頭,突然瞧著她說:“你丈夫很關心你,他對你,難道不比對魚要好得多?”


  “怎麽見得?”這話成功地引起了女人的興趣。


  “他為了你,趕走了這裏的魚。又特地請了我過來為你治病,難道這不是關心?”高朗反問。


  “這就是關心?那他關心的,也不是我!”女人聞言失笑,於是又問:“醫生,你看過《雷雨》嗎?”


  “看過。”高朗點了點頭。


  “那你就應該知道,有些所謂的深情是假的,既騙別人,又騙自己!”那女人歎了口氣,幽幽地說:“曹禺這劇本,真是寫得入了骨!”


  她說這話的樣子,活像是從那些話劇中走出來的人物,病態,又帶著些許哀愁!

  若當時在場的,有攝影師,也許拍下來就是一組老電影的鏡頭……


  “看來夫人對文學很有研究啊!”高朗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我對文學沒什麽研究,倒是對你們男人的心有些研究!”她轉頭瞧著高朗背後那一池子金龍魚,許久才接著說:“以後別叫我夫人,誰又知道,這個夫人,我還能做多久呢?”


  她這話聽起來灰心。


  高朗聞言,便問:“那你希望我怎麽稱呼你呢?”


  不知不覺中,心理谘詢已經開始,而這位夫人,似乎不像剛才那般在意了。


  “你叫我Olivia吧。”女人說了一句。


  她依舊沒有看他,隻是望著那一缸魚出神。


  “Olivia,你怎麽看這些魚?”高朗見她這麽出神,便順勢問道。


  “沒怎麽看,那隻是一些魚。有人養著,那它就是寶貝,沒人養著,那它就是死魚!生命都是脆弱的!”說著,她轉頭看他,目光冷冷的。


  “你不喜歡它們?你很抗拒?”高朗又問。


  他直視她的眼睛,想從裏麵看出些什麽來。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和胡董年輕時有幾分相似?”突然,她問。


  這問題讓他猝不及防。


  “沒,沒有。”他連忙否認。


  雖然極力掩飾,但這依舊叫他臉頰上燙了起來!


  好在,這女人並沒有揪著這問題不放,而是轉了念頭!


  “你去告訴胡懷良,我這病,是為他得的,他要負責任,就該自己來!我不要什麽醫生!醫生治不好我的病!”她憤憤地說著,看起來很執拗。


  高朗聽了這話,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瞧著她,說:“所以你不是真病?是為了讓他內疚?”


  “不行嗎?”Olivia瞧著他,反問。


  “可以,但我覺得,你可以用更好的方式。現在這樣,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又或者,也許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得不償失!”高朗很真誠。


  對著這樣一張臉,他很難不去關心。


  “自損算什麽?他既然要毀了我的人生,那咱們就誰也不要讓誰好過了!”Olivia板著一張臉,說。


  她的神情執拗得可怕,看起來像一隻沾滿了毒液的蠍子。


  都說得罪誰,也千萬不要得罪女人,這話真是一點也不假!


  高朗瞧著她這模樣,便一攤手指著沙發前的茶幾說:“那裏有茶點,不如咱們坐下來吃點東西,慢慢說,好麽?”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治療,你可以滾回去複命了!”他本來想要引導她多說點,疏導她壓抑苦悶的心境,誰知她卻壓根兒不領情。


  “你不喜歡吃東西?”高朗試著尋找原因。


  她骨瘦嶙峋,整個人像根火柴棍,即使穿著厚厚的衣裳,看起來卻依舊瘦得嚇人。這可不是裝病就能裝出來的!


  哪怕,一開始她是裝,那麽她現在也早就不是裝了!


  高朗的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


  高朗見她如此防備,便又換了個思路,望著她,問:“你相信命嗎?”


  “什麽?!”Olivia聽了這話,不由一愣。這種話從一個心理醫生的嘴裏說出來,著實怪怪的。


  “我會看手相,你要不要看看?我要是說得不準,你可以立馬叫我走!”說著,高朗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會看手相?!”Olivia聞言,神情終於有了一些變化,“好啊,那你就替我看看,我那你耍得什麽把戲!”


  說著,她一攤手,把自己的掌心送到了他的手上!

  “你想看哪方麵的?”高朗問。


  “看婚姻吧!”Olivia答得不假思索。


  “好,我瞧瞧。”高朗一本正經地把她的手舉到自己麵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然後說:“你有三條婚姻線,這說明,你不止一段婚姻。”


  說著,他抬頭瞧了瞧她,想看看她的反應。


  “繼續往下說。”誰知,她卻隻是冷冷地催著他往下說。


  於是,高朗隻好接著說:“你的感情線上有好多向上的分叉,說明擺在你麵前的機會很多,你的追求者可不少!再加上生命線有分叉,這說明刻骨銘心的愛,你不止有一回!”


  “然後呢?”她又問。


  “然後我想說,你的神經比較脆弱,晚上容易胡思亂想,失眠。其實凡事不必太過強求,你太執著,反倒傷了自己!”高朗適時地勸了一句。


  聽了這話,那女人立刻將手抽了回去,說:“你以為你是誰?一點江湖術士的小把戲,就想騙我離婚不成?”


  說罷,她就不再理他,轉身往沙發那裏走去。


  高朗見狀,忙跟上去,和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當初是他先招惹的我,那現在他就得對我負責任!憑什麽開始和結束都要由他來說了算?!難道就因為他有錢?”她激動極了,一坐下來就開始對著他抱怨。


  “當初,我有個很愛我的男朋友,我們都快結婚了!是他一看見我,就開始發了瘋似的纏著我!我比他小十八歲,要不是他主動,我根本連想都不會想到要和他在一起……”


  這些話,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高朗一聽這話,再看這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這是一個“菀菀類卿”的故事!


  說白了,眼前這女人,就是一個替代品!


  “然後呢?既然你們結了婚,現在又怎麽會變成這樣?他不是應該很珍惜你才對麽?”高朗問。


  “哼!”誰知,他這問題一出口,那女人就激動起來,帶著哭腔說道:“這就是個騙子!他騙了我,騙了婚姻!他愛的那個根本就不是我!”


  “怎麽說?”高朗的心“突突”地狂跳著,不知怎的,這一刻,他竟為母親感到高興。


  “你等著,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就明白了!”說著,那女人起身,開始往魚缸方向走,走出一段,見他沒有跟上來,又回頭催促道:“你來啊!在他的書房裏,我現在就帶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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