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十九章:銅雀台
建安十九年的深秋,比往年更冷些。
未至冬月,鄴城道路兩旁的樹,枯葉就已經落盡了。
曹植奉命留守鄴城,每日與丁儀、丁廙、楊修等人忙得天昏地暗。
父親臨行前曾說,當年自己擔任頓邱令的時候,二十三歲,回想起那時候的所作所為,至今都不曾後悔。如今他也是二十三歲,因此必須要發奮圖強,做出一番事業來。
有了這樣的信念,他收起了以往的公子心性與才子脾氣。沉心於政事之中,減少了飲酒作樂的次數。
“公子,明日就是冬月了。何不趁此最後一日,前往銅雀台宴會一場?”
傍晚時分,曹植批完最後一本奏章,正疲勞得直揉眼睛,丁儀便遞了一杯茶上來。
“宴會……”曹植累得睜不開眼,可嘴裏卻還在喃喃。
他頓了有一會兒,才開口說:“走吧,叫內侍吩咐下去。我們也許久沒有熱鬧熱鬧了。”說著他便掙紮起身,揚手便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勞逸結合,張弛有度。才無案牘之勞形。”楊修這時也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卷畫像。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曖|昧的笑。
“這是什麽?”曹植一看見楊修臉上這種笑,便心領神會。
“新來了一批歌姬。公子不想去看看嗎?”然後一邊說一邊吧,畫卷遞到了他的麵前。
“看畫有什麽意思?倒不如去看真人。”曹植並沒有接畫,而是直接一擺手,拉著眾人一起往外走。
他們年紀相仿,既是上下級,也是朋友。彼此之間心意相通,往往不需任何言語,隻一個眼神,便能知曉對方的心思。
即使今日楊修與丁儀不提出來,曹植也已經有了要去銅雀台的想法。
他們也不過是遞了個梯子而已。
銅雀台台高十丈,台上又建五層樓,離地共達二十七丈。
按漢製一尺合市尺七寸算,也高達六十三米!這在當時無疑是一種建築上的奇跡。
樓頂有銅雀,那銅雀高一丈五,舒翼若飛,神態逼真。
在設計著銅雀台時,曹操充分利用了所有的空間功能。
他在台下引漳河水經暗道穿銅雀台流入玄武池,用以操練水軍。
台上,則樓宇連闕,飛閣重簷,雕梁畫棟,氣勢恢宏。
建成之日,他曾在台上大宴群臣,慷慨陳述自己匡複天下的決心和意誌,又命武將比武,文官作文,以助酒興。
一時間,文武百官觥籌交錯,對酒高歌,大殿上鼓樂喧天,歌舞拂地,盛況空前。
自此以後,銅雀台變成了他宴客與舉行集會大典的重要場所。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他的會所。
因為他喜好文學,銅雀台及其東側的銅雀園,被他辟為鄴下文人創作活動的基地。最盛時,曹操、曹丕、曹植、王粲、劉幀、陳琳、徐幹、蔡文姬、邯鄲淳等,經常聚集在銅雀台,用自己的筆直抒胸襟。
其中的才女蔡文姬,就是他用重金從匈奴贖回來的。當時他在銅雀台上接見並宴請她,蔡文姬就在那時演唱了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因此,這銅雀台,並非低俗的風月場,恰恰相反,它十分高雅,是文人雅士們無限向往的地方。
曹植從前,幾乎就住在那銅雀台裏。他喜歡絲竹聲樂,喜歡詩詞歌賦,喜歡與那一班文人朋友一起慷慨任氣,抒發渴望建功立業的雄心壯誌。
此番若非父親,臨走時有重托,他也不會從銅雀台中搬出來,正兒八經的住在府宅內。
這一住就是好幾個月,他表麵雖然不說,但心底依舊覺得壓抑。如今他們幾個一提,他自然是歸心似箭,一刻都不願耽擱了。
抵達銅雀台的時候,劉幀、陳琳、徐幹他們已經在台子上等候多時了。
“子建,許久不來啦!人都清減了!”夜裏風大,徐幹冒著冷風跑下台階,一說話就哈出滿嘴白氣。
“鼻子都凍得通紅了,還出來等幹什麽?天氣怪冷的。”曹植看著徐幹,便扶了他一把。
“你許久不來。我們自然想你。前幾日又得了新詩,正等著你來評一評!”徐幹笑著說。
“好!我這裏也有兩首。走,我們邊喝邊聊!”曹植一聽也激動極了。
於是兩個人就相扶著往台階上去了。
銅雀台內,一切已經準備就緒,燈火璀璨,珍饈萬千,杯中甘醴,倒映燭火,水波粼粼,明澈如天池。
椒蘭熏室,烏金碳暖,整個宴會廳裏,暖如陽春。
曹植脫了大氅,方才入座,舉起酒杯正欲開口,便看見內侍裹挾著寒風,急匆匆的從大殿外奔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曹植的麵前。
“還求公子救命!我家主母不行了,此時宮門已關,請不來禦醫。還求公子相助放開宮門,救主母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