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刎頸之交
“德祖!德祖——”
曹植一推開門就迫不及待的跑衝了進去。
他像是生怕眼前的景象會變,楊修會跑似的,擔驚受怕,像個孩子。
直到他看見楊修果真坐在琴桌前,正一臉蒙圈的看著自己,一顆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子建,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楊修站起身,皺眉看他,隻覺得他今天的神情特別奇怪。
“德祖,我……”明明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曹植卻突然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口。
他隻是站在楊修麵前,瞧著他,長久的瞧著他,與他四目相對,如同入定一般。
“你究竟怎麽了?”楊修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於是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也沒發燒啊,這是中了什麽邪了?”他有些納悶,隻問。
曹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說道:“沒什麽,我就是突然很想喝酒。”
“你不是答應了魏王以後要節製飲酒嗎?怎麽才兩天就又想喝了?”楊修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將他拉到裏間,又返身去關上了書房的門。
這才跑回他身邊說:“公子是又忘了司馬門的事了嗎?想想那死了的公車令!”
“德祖,我當不了世子了,隻怕要不了多少日子,父王就會宣布立二哥為世子的詔令了!”曹植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
他望著楊修,沉默了許久才接著說:“我自己倒是沒什麽,唯覺得對不起你們,枉費了你們為我這一場謀劃的苦心。”
“公子何必這樣氣餒,一切尚未成定局,隻要公子收心斂性,我們還有機會。”楊修聞言勸慰道。
他隻以為這些話都是曹植一時的情緒化,因此隻想著要為他打氣鼓勁。
“德祖,是我對不起你。我太不爭氣了,總是飲酒誤事。”曹植說著不由紅了眼眶。
他有些哽咽,隻好轉過身去背對他,平複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我真的非常後悔。興許為帝王,我真的不如我二哥。是我辜負了你們所有人。”
楊修見他這樣說,不由跟著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便說:“子建,我既選擇了你,並不會覺得後悔!”
“我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你知我懂我,與我理念相同。若有一日你當真輸了,那也是修一同輸了,怨不得任何人。”
“何況子建你性簡易,不治威儀。輿馬服飾,不尚華麗,卻有大才大誌,難道不是應該得人輔佐的賢君嗎?”
楊修這一番長篇大論,讓曹植既感動又唏噓。
“即使要付出性命,德祖你也依舊覺得值得嗎?”曹植問。
“刎頸之交,可共赴生死。”楊修篤定的點了點頭,說:“選擇公子的那一天,我楊德祖便已經將自己的腦袋,係在了公子的身上!”
一句刎頸之交,直插曹植的心窩。此時此刻,根本無需再多贅言。
“德祖,我的好德祖啊——”
他不由一把抱住楊修,撲在他懷裏便是嚎啕大哭,將這些年自己的委屈憤懣全都化作淚水,肆無忌憚的發泄了出來。
這一刻他終於覺得自己放下了。
他與楊修,是同時選擇了彼此,認定了彼此。
這種認定,一諾千金,無怨無悔。如同死士,可交托性命!
這,便是義!!!
幻境外,曹植淚流滿麵。他哭得如喪考妣,令人為之動容。
一切雖不可能重來,但這份情義卻永存!
沒人知道在楊德祖被斬後的這些年,曹植究竟是怎樣度過的,其間的悲苦、憤懣、悔恨,讓他備受折磨,根本無法得到解脫!
不知就這樣哭了多久,終於曹植從幻境中醒來。
他紅著一雙眼,不停的抽噎著,久久不能平複。許久才問高朗:“我方才見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找到了自己內心想要的答案。”高朗答得高深。
“也許是找到了吧。”曹植長歎一聲,隨即朝高朗做了一揖,說:“感謝先生借我神珠,玉鏤金帶枕從此便是先生的了。”
“不知王爺今後有何打算?”高朗回以一抱拳,隨即問道。
“我想我會留在這裏,建一座地下城。在這裏實現我自己的自由……”曹植說著,突然往後退了一步,張開雙臂,大笑著吟誦道:
“建高門殿之嵯峨兮,浮雙關乎太清。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