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褪色
“母妃幽居深宮。父皇不願見她,我們也沒有辦法。”
婭兒聞言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在這件事上要如何勸慰丈夫。
鄭貴妃手段了得,又深得皇心,神宗幾乎被她我們的團團轉,玩|弄於股掌之間。
如今朱常洛成了太子,鄭氏就更不待見他的母親王恭妃了。
她恨不能殺之而後快,自然不可能給她機會見到神宗。
“這件事情還是要母妃自己想開些才好。”婭兒勸了一句,見他還是鬱鬱不快,便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輕喊道:“下個月便是母妃生辰了,倒不如我們為她好好操辦,讓她開心開心?”
“若是生辰的時候父皇能來,也許她會高興些。”朱常洛說道。
這是實話,然而卻並不容易實現。
婭兒聽後,卻沒有潑他的冷水,隻是給出了一個更好的建議。
“倒不如去一趟父皇那裏,要些經費銀兩。也算作是一份心意。”這個方法聽似折中,然而實際上卻也難於登天。
要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神宗對他們夫婦向來苛刻。就連他皇太子的例錢都是捉襟見肘。拋開日常花銷,能夠用於人情往來的,往往都要靠拆東補西,東拚西湊。
有的時候甚至,雅兒還要回到娘家,去找自己的父兄勻一些。待到下個月利錢發下來之後,再還回去。
縱使是如此,他們表麵的風光也很難維持。郭婭兒自打嫁進了東宮,一年到頭幾乎做不上一件新衣服。珠寶首飾在宗室命婦之間,也近乎是寒酸的。
就這樣,神宗還經常抱怨說他們夫婦不知儉省,過得太鋪張。
他對於皇三子予取予求,慷慨大方。而對於朱常洛,卻是鐵公雞一般,一毛不拔。
因此,要名正言順的從他那裏申請一筆經費,要擔不小的風險。被罵一頓還是小事,說不定一個不快,反倒被他坐實了他鋪張浪費的罪名,將來又可以多一個理由廢除太子!
“以什麽理由呢?總要師出有名才行。”朱常洛皺眉,他有些犯難,“實在是沒有什麽像樣的理由,父皇這個人你也知道,他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要是鄭貴妃過生辰,那就不是虛頭巴腦的了。”婭兒略帶諷刺的說。
“她是帝王心尖寵。我母妃……”朱常洛神色黯然。
“倒不如去求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最公平不過,她對母妃也極好,要不和她老人家說說去?”婭兒又說。
“算了吧,讓我再想想。”朱常洛覺得心煩,仰倒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婭兒見他如此,知道他是心裏痛苦,於是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陪著。
她太明白他的難處,因此從來不忍心為難,縱使她自己也是滿身的難處,卻從來不肯在他麵前提起分毫。
這樣的日子艱難而漫長,他們在無邊的黑暗中執手前行,冬天好像長得永遠也過不完,每一天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娘娘,這些衣裳都漿洗得褪色了。咱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怎麽去參加下個月的花神會?到時候又要被別人笑話了。”福子見主子又沒問太子要置妝的錢,頓時不滿起來。
“褪色便褪色吧,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看著衣服挺好。”婭兒翻著手裏的賬冊,還在為母妃生辰的銀兩發愁。
“好什麽好?一點都不好。”福子氣呼呼的,走到婭兒身邊就說:“宮裏那些人哪個不是勢利眼,我看他們酸言酸語的,就差沒當著你的麵把話說出來了。”
“他們說什麽了?”婭兒並沒有抬頭。
“他們說……”福子說了一半便止住了。
“說什麽了?”婭兒回得心不在焉。
“說……哎呀,反正不是什麽好話。”福子氣呼呼的,但終究沒有把難聽的話說出口。
她不想讓她的主子受到那些流言蜚語的傷害。更不想讓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日子已經夠艱難的了,快樂的時光這麽少,又為什麽要浪費呢?
“他們之所以這樣說,並不是因為一件衣服。縱使我穿的再華麗,他們還是會這樣說。”福子沒有把話說出口,但婭兒卻猜到了,別人口中可能說出的話。
“日子是過給自己的,不用管別人怎麽說。”婭兒合上了賬本,鄭重其事地說:“這些事情萬不能叫太子知道。明白了嗎?”
“娘娘,你一定是古往今來,這數千年裏,過得最寒酸、最憋屈的太子妃!”福子無奈,隻說:“這曆朝曆代,哪見過太子妃穿洗白了、褪了色的衣裳?您瞧瞧這衣袖,都磨毛了!以咱們的家世,就是隨便嫁個別的什麽尋常人家,也不至於過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