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不是說你隻住三日的嘛,嘿嘿,這都第四天咯。”
瘋老道兒盤坐在石床上,打著長哈欠,眼角溢出淚珠,粘在雜亂的睫毛上,他眼裏透著一絲打趣的神態看著麵前的兩人。
顧南承默然,依舊鎮定的杵在那。
苓九看他一天都這個樣子了,似乎是在等什麽,她覺得還是什麽都不要問比較好,所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見瘋老道兒從睡夢中醒來,半迷糊之際問出此番話來,而顧南承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苓九便帶著笑意打算去回瘋老道兒一句。
卻被顧南承半道截了。
隻見他輕笑一聲,麵容沉穩:“我們很快就要走了,對了,年底我與小九舉行成親禮,我希望您能來。”
瘋老道兒伸手摸向放在一旁的酒葫蘆,滿足的暢飲一口,含糊說著:“一定一定,千裏鵝毛必定送到。”
苓九與顧南承二人不禁笑了。
接著,苓九歪著小腦袋問道:“老先生你為什麽要一個人住在這裏啊,畢竟還是挺危險的,你若是因為沒錢可以找我啊,養你這個大活人還是沒問題的。”
瘋老道兒笑了笑,搖著頭,“我在這陪著她挺好,挺好,我若是走了她一個人在這會害怕的。”
“她?”苓九疑惑的看著顧南承,隻見對方朝她輕微的搖搖頭,苓九也便不再拿此事說道。
她想起了剛來時顧南承對她說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念想要守,那這老先生心裏的念想也許就是他口中的那個“她”吧。
苓九莞爾一笑,肯定不是個男的,那就是個女的了,她瞬間了然,沒想到老先生還是個癡情種。
“那以後我就多來陪陪您,總得有個陪您說話的,您到時候可千萬別嫌棄的要趕我走。”
“去去去。”瘋老道兒一陣嫌棄,“一個女孩子往深山老林裏跑什麽,小心遇到一隻餓暈了的大蟲將你給吃咯,臭小子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把我宰了也拿去喂大蟲。”
“不會的,我有趨獸粉,很好用的,至少我跟南承過來時一隻動物都沒瞧見。”
“趨獸粉?”瘋老道兒神色微動,眨眼間來到苓九的麵前,有些急切道:“你是哪來的?”
苓九被他的急色心裏略微一跳,顧南承輕皺眉間,拉著苓九往後退了退。
瘋老道兒立即察覺有所不妥,兩隻大手放在胸前來回摸索著,眯著眼笑著問:“九丫頭不要怕,不小心有點激動,你告訴我,這東西是哪來的。”
苓九無所謂的搖頭笑著,回了句:“我姐拿來給我玩的,有什麽問題嗎?”
“有,當然有。”苓九話語剛落地,瘋老道兒就有些急切的回道。
“夏烏醫仙的藥除了治病救人的藥沒有一個是流露在外的。”顧南承站在一旁替苓九解釋道。
世人隻知夏烏醫仙是個活菩薩,隻要她肯出手救人,就算是將死之人也能從閻王爺那搶過來,但殊不知這醫仙更喜詭藥、毒藥,而且從不外傳,知道的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故此世人所知甚少。
相傳,先帝去夏烏求取一劑詭藥時,遭到了閉門羹,惱羞成怒之下便要將對方斬了,但這人剛送到獄中後不久,先帝就像是撞了邪似的黴事不斷,請來無數道士到宮中作法也是無用,後來經人提及這夏烏的醫仙,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將人放了,果然不久這黴事也就沒了。
顧南承疑惑的卻是另一件事,這王逞既然身為醫仙的弟子為何卻枉顧規矩私自將失心儡給別人用?
“不能流露在外啊。”苓九腦海快速思索著,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麽值得瘋老道兒如此急迫的樣子,難道他其實一直想要求取卻不得?見她有,就難免激動了起來?
“你這鈴鐺?”瘋老道兒垂首,盯著苓九腰間的鈴鐺漸漸出神。
苓九下意識抱住鈴鐺,她覺得眼前這老先生一定跟夏烏有什麽淵源,所以對明燭姐相關的東西情緒波動這麽大。
難道老先生其實是明珠姐失散多年的爹?
“你姐姐是誰啊?”瘋老道兒見苓九掩住鈴鐺,思緒也漸漸回神。
苓九有些猶豫,但好像也沒什麽瞞的,現在這猜都不用猜了,瘋老道兒肯定知道她口中的姐姐就是夏烏的醫仙了。
於是隻好如實回道。
顧南承卻有些懵懵的回了一句:“不是夏烏的弟子嗎?”
“對呀,夏烏的醫仙不是個男的嗎?”
“啊哈?”苓九皺眉,滿臉疑惑。
這是什麽情況?明燭姐咋成醫仙的弟子,醫仙又是個男的了。
瘋老道兒瞬間了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明莫風你這個老鬼居然死在我前頭,居然死在我前頭,哈哈哈哈,這是報應,報應。”
報應?
苓九聽到這兩個字,有些不安的咽了咽口水,她會不會一不小心將明燭姐給坑了啊,完了完了。
顧南承寬慰的牽起苓九細微顫抖的手,輕輕撫摸著。
苓九簡直要哭出來了。
瘋老道兒笑著笑著,聲音又變成了哭腔,嘴裏喃喃的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眼神癡纏,滿是懷念。
不知過了多久,瘋老道兒似乎恢複了正常,情緒也漸漸平穩起來,隻是一個人默默的開在牆麵上,一言不發。
顧南承寬慰的捏了捏苓九手上的小細肉,朝瘋老道兒走去,沉聲道:“既然是報應,那你似乎也該放下了。”
“放下?奪妻之仇不共戴天。”瘋老道兒雙目布滿紅血絲,眼神淩厲,倏地,他朝自己狠狠的抽了一耳瓜子,這力氣十足,嘴角都青紫了。
“怪我不是他的對手,連自己的妻子都救不回來。”
“人已經死了,難道你打算報複在他的後人身上,如果你真這樣想,你就不是你了。”
瘋老道兒愣住,抬頭看了一眼顧南承,接著又將視線放在苓九那張憂慮的神情上,像是明白了什麽,他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
“明燭?我雖不知道那小女孩叫什麽名字,但我記得她腰上掛了個跟你一模一樣的鈴鐺,如果不是她,我也許連我妻子的最後一麵也見不著,更不用說還能在這山野之間守她一輩子。”
!!!
這是什麽神轉折。
苓九與顧南承二人皆是一愣,這完全跟他們預想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