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清珞正在底下統計著數字，轉頭就見苓九“噠噠”的從樓梯上跑下來。
她拿著小算盤跟過去，苓九看了她一眼，麵上紅彤彤的，接著便坐到了角落裏。
“姐，你怎麽下來了啊？”清珞不解的問道：“臉怎麽這麽紅啊？”
“哦。”苓九躲開清珞的視線，望向另一邊，“樓上太熱了，而且，也太冷清了，我下來熱鬧熱鬧。”
“那您來的剛好，我剛剛問完店裏的客人，他們都很樂意搭個戲台子聽說書的，所以我們店裏是要請嗎？”
苓九拿著兩隻小手朝著臉上扇著風，“請一個吧，先在這家店裏試一陣子，若是效果不錯就全部推行開來，對了，你去給我拿紙筆墨來。”
“好的。”
苓九將宣紙攤開，細想了一下，這封信是寫給劉家奶奶的，此時她老人家正在縣裏看顧著兩家鋪麵，苓九打算讓對方將這兩家店交給靠譜的人來看管，讓她前往桑華開疆拓土，攻陷新一片天地。
然後又寫了一封給方寶宇，希望賢弟能夠多幫襯一把劉奶奶。
正準備落下最後一字的時候，苓九心裏不由得有些羞恥，她小聲的朝清珞問道：“你說我將什麽事都丟給劉奶奶和方家幹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管理商鋪不就是奶奶和方家的事嗎？這都是當初說好的呀。”清珞有些不解，她反而覺得苓九是最辛苦的，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想出新的茶飲和點心來，不僅做出來的樣子好看，就連味道也是獨特又美味的。
“玖茶立身的根本就是姐姐的方子，若這些都沒了，那玖茶也就沒了，您每天都要思索新的茶飲和點心，很費腦筋的。”
苓九收回視線，訕笑了一下。
清珞似是明白了苓九的煩惱，她沒想到一直看的很開的姐姐也有一天會堵在死胡同裏走不出來。
她甜甜的笑起來，露出兩個小梨窩：“姐，每個人都有各自擅長的地方，管理又不是您所擅長的，奶奶和方家老爺、少爺更擅長此道，而且您有時候想的主意也是特別好用的。”
苓九趴在桌麵上，覺著清珞說得十分在理，這要是把鋪子交給她保管每天讓她焦頭爛額的。
術業有專攻，既然自己不擅長此道，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去，若是心裏還是覺著虧欠，大不了再加點各自的份額。
想明白的苓九也不鑽死胡同了，在信裏簡單的交代了此事，便讓清珞將信件送到驛站去。
清珞前腳剛走，蘇念與明燭就緊跟著進來，二人本想直奔苓九專屬的雅間而去，眼尖的蘇念一眼就看到苓九一個人趴在角落裏的桌椅上，正百無聊賴的玩著茶杯。
“小嫂子你一個人待下麵做什麽。”
苓九聽到熟悉的聲音，聞聲瞧去，緊接著露出微笑來，朝二人招手。
“南承跟他老師應該是有話要說。”
蘇念麵上一奇，“什麽事居然還把小嫂子給給趕出來了？”
“我自己出來的，你可別亂想我家南承。”苓九替顧南承辯解道。
蘇念勾唇一笑，正欲埋汰幾句，然後驚道：“顧兄何時拜了老師啊，那家夥心比天高，居然還肯拜師？要我說他自身的學識已經是一等一的了，現在要是去殿試頭名無疑啊。”
“話說那顧公子的老師蘇念你應該是熟悉得很。”明燭饒有趣味的看向蘇念，似笑非笑。
“我為何會覺得熟悉？”蘇念極其不雅的撓了撓後腦勺，對著明燭像個鐵憨憨。
“當年盛極一時的乘風道人，如今你的姑父啊。”明燭不急不緩的吐出一句話來，將在場的兩人驚了好一陣，“話說回來當年他若不為了你姑姑，也就是長公主殿下，那麽現在的國師之位也跟我沒什麽關係了。”
“乘風道人，姑姑。”蘇念垂首喃喃自語了一陣。
倏地，蘇念扭頭問苓九，有些急切，“小嫂子，風叔是不是此時就在樓上啊，那我姑姑在嗎？”
苓九這話聽到前半截剛剛想點個頭，這到了後半截，整顆頭僵硬住，不上不下的，看上去模樣憨憨的。
蘇念坐不住了，也不等苓九再說什麽，話音剛落地就三兩步的跑到樓上去了，苓九憂心忡忡的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明燭：“姐，小公子要是知道他姑姑死了會不會很傷心啊。”
“生離死別，不很正常嗎。”明燭理所當然，在她的世界裏，孑然一身的來，孑然一身的走，身邊所遇之人，都是轉瞬即逝的風景，人一生之中要看見太多太多的風景了，亮眼而又記得住的也就那麽幾個，完全沒必要花費心神在這些方麵。
“明燭姐，你是不是很孤獨啊？”
明燭晃神了一下，“孤獨？”
苓九做出怪臉，吐著香舌說：“姐，你都有我了，怎麽能覺得孤獨呢？”
明燭忍不住笑出聲來，輕敲苓九腦門，嗔怒道：“就你古靈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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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衝上二樓後，一鼓作氣的來到雅間門前，想要推開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回想著小時候母妃不準他吃甜食，是姑姑每次來宮裏時都會塞一些蜜餞之類的甜食在袖子裏，然後再偷偷給他；他每次想出宮玩的時候也是姑姑帶著他出去，他一直記得姑姑心裏有個別人都不知道的渴望，她想遊遍大周朝，看盡山川河流，所以在姑姑跟乘風道人私奔後他是唯一替她高興的。
因為姑姑不能說的渴望實現了，她不用在待在深宅裏整日鬱鬱寡歡，她自由了，就像宮裏每年冬季離開的大雁，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有人攔它們。
雖然他也許在那一刻永遠都見不到會給他偷偷帶糖吃的姑姑了。
“蘇念。”
“顧兄？”
顧南承老早就發現門外有一個影子呆在那，半天也不見對方動彈，隻好親自將門推開，果不其然就是蘇念那廝。
顧南承輕微側下身子，說：“老師想跟你聊聊。”
沒了顧南承的遮擋，蘇念完全瞧見了那許久未見的人。
一張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臉。
不算熟悉是因為總共沒見上幾麵，不算陌生是因為他曾在他底下聆聽過幾次的教誨。
那時的乘風道人可謂受盡了尊崇，可當時站得有多高，現在也就跌得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