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元娘子
翌日
溫煦的暖陽透過窗欞，穿過一層一層的紗幔打在睡夢中人的眼瞼上，苓九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一雙黑亮的眸子睜開。
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左手打在了某個東西上，苓九偏首望去，滯留的睡意頓時退去，她沙啞著聲音問：“你不是要赴什麽約嗎，怎麽還在床上躺著。”
“離巳時還有一段時間。”
“哦。”苓九如同躺屍一樣的橫躺著，感受到脖子處堅硬的東西，她皺眉說著：“你胳膊起開，睡的我脖子疼死了。”
顧南承反其道而行之，不僅胳膊往上蹭了蹭，一個翻身修長的雙腿壓在苓九身上。
“我餓了。”
“那起來吃飯。”
苓九鬆口氣，坐起身，她果然是個機智的女孩，哦，少婦。
吃完豐盛的早餐，顧南承便帶著阿昱出去，臨走前還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絮絮叨叨的程度跟楊氏有的一拚。
過了一刻鍾的時間，苓九喚來春華，打算讓春華跟她一同出門，但瞥到角落裏的秋實之後，苓九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是讓她好好打掃一下屋內，注意縫隙裏的灰塵，隨後拎著秋實出了門。
苓九打算去看看她的新鋪子，聽顧南承說是永寧府城占地麵積排第二的酒樓，大管家還特意請了城裏最好的工匠師傅。
“夫人小心。”
秋實單手抓住苓九的手肘，迅速的避開高空潑下來的黑棕色水漬，四濺開來的水漬在地上炸開花來，秋實側身擋在苓九的前麵，擋了大半，衣裙不免的粘上了些許。
“你沒事吧。”
“沒事的夫人。”
苓九氣憤的往上看去，一個小屁孩手裏端著白瓷碗張著櫻紅的小嘴，目瞪口呆的回望著她兩。
“你家大人沒教你不能高空拋物嗎！”
“夫人。”秋實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苓九居然也會這般扯著嗓子開吼。
樓上那端著白瓷碗的小孩兒似乎嚇到了，把窗子一關，當起了縮頭烏龜，任憑苓九在下麵喊了幾聲也不理。
苓九沒好氣的挽起袖子，被秋實又拉了回去。
“夫人，這是在外麵。”
苓九幹咳幾聲，放下袖子，蹲下身子看著地上融入進石磚的水漬，鼻尖輕嗅了下，道：“是藥啊，看來這家的小孩兒不想喝藥，就瞞著家裏的大人偷偷倒掉，秋實我們走。”
秋實以為苓九要繼續往前走，誰知突然轉了個彎，苓九直接來到一棟小院子的門外，邊敲著門，邊喊著：“有人嗎？有人在嗎？”
很快，一個弓著腰的年邁老嫗緩緩的打開紅漆的院門。
“你們找誰啊？”蒼老無力的聲音響起。
“老婆婆，你知道那戶人家可在家嗎？”
老嫗慢悠悠的轉過身，渾濁的眼睛看向苓九所指的方向，繼續無力的說著：“你說元娘子家啊，這個時候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
“元娘子家是不是有個小孩兒啊。”
“是呀，天可憐的，這老老小小的都是藥罐子，每天藥不離身，老的更是直接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小的也很少出門，苦了元郎與元娘子啊。”
“元郎還要讀書，幸好有出息，免了束脩，元娘子手巧，刺繡功夫好，往那繡莊上賣些荷包手帕之類的也能補貼家用。”
老嫗感慨萬千，撐著拐杖的手哆哆嗦嗦的，兩條腿一瘸一拐的往院子裏的藤椅走去，躺下之後繼續說著：“老了，站不動了。”
“老婆婆快快坐著。”
“你是元娘子的朋友？我到沒見過。”
苓九隨意一笑，撒起謊來臉不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元娘住這兒，這不一得到消息就趕來看看。”
“是個有心的孩子，哦，成親了。”老嫗善意的笑著，突然指著門口說：“元娘子回來了。”
苓九手背過身，對著秋實偷偷的示意一下，讓她把老嫗的視線擋著，很是上道的秋實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腳步，擋住了老嫗看向元娘子方向的視線。
苓九緩步來到元娘子的麵前，是個長相清秀典型的江南女子，五官柔和，麵部輪廓溫婉，穿著粗布麻衣，手裏端著洗衣盆，個子比苓九矮上些許。
“你是？”
元娘子警惕的看著苓九，抓著盆子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苓九自認為長得無害，沒想到居然將人嚇到了，真是罪過罪過。
“你是元娘子？”
“嗯。”元娘子仍舊不放心的緊盯著苓九。
“聽說你刺繡功夫不錯。”
“這位夫人真是謬讚了，勉強縫補些衣物，繡些花花草草的就可以了。”
苓九拍手：“夠了呀，我最近想學些刺繡相關的東西給我夫君做些衣物，既然元娘子手巧，不如就教我一些。”
“這位夫人可能要辜負你的一片心意了，家裏還有老有小的需要照顧，小女子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苓九似是有感應一樣的看向身後樓上的窗戶，一個小腦袋瓜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張望，苓九好笑的搖了搖頭，道：“銀子好商量，我隻占你半天，不，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五兩銀子，不知元娘子願不願意。”
“五兩？”元娘子麵露猶豫，遲疑不決。
苓九往前踏出一步，“對呀，一個時辰五兩銀子，這可是誰都求不來的，外麵的小廝為了這五兩銀子可得幹不少時間呢，不知元娘子意下如何。”
元娘子未應。
苓九又看向窗戶處那已經縮回去的小身影，“元娘子不答應是因為剛剛樓上那個孩提嗎，是你的兒子？很可愛。”
“正是小女子的獨子，性格頑劣，還是不叫出來擾了夫人。”
“看他麵色，似乎不太好啊。”苓九若有所思的說了一句。
元娘子身形一愣，倏爾鬆開，道：“犬子早產，氣血不足，加上前段時間天氣陰冷，一沒注意染了風寒。”
“呀，這可得好生注意，我與我家郎君成親已有一段時日了，可到現在也沒什麽動靜，剛剛瞧了令郎，心裏就心生歡喜，便想忍不住的多瞧瞧幾眼。”
任何女子都以自己的孩子為榮，苓九這般誇讚她的獨子，心裏自然而然的愉悅，便也放下了對苓九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