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子殿下怎麽來了？”
“父皇現在很難受，希望你過去。”
蘇念眼底劃過一絲落寞，自從他當上太子後，明燭永遠都是這樣一副拒他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道天塹。
蘇念曾故作玩笑，牛郎織女都有喜鵲搭橋相見，而他們之間隻有他在另一邊的一頭熱，怎麽喚都喚不來對麵那個放在心上的姑娘一個眼神來。
春日的暖陽能融化冬日的冰雪，可他無論怎麽做都無法融掉明燭那被凍住的心。
明燭權當沒看見，放下手裏的東西，不鹹不淡的開口：“聽說陛下把殿試交給了六殿下來操持，不知太子殿下心中有何想？”
蘇念有些微的苦澀，凝視著明燭的眼睛道：“父皇讓兒臣陪侍，我自當伴隨左右，寸步不離，殿試交給六弟想必父皇也還是很放心的。”
“那冬至日的祭天呢？”
明燭步步緊逼，強勢的要打碎蘇念給自己豎起的保護殼。
“我，我……”
蘇念往後退了一步，都這時候了，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心中仍是不太相信。
眼一閉，他不敢直視明燭的視線，道：“我本來就不想當這太子，也不想當什麽皇帝，況且，六弟也挺好的。”
明燭擰著眉，“太子殿下別自欺欺人了，你明明什麽都明白，你若不當那皇帝，你該知道等著你的是什麽。”
蘇念苦笑，就是心裏懂，他除了在明燭這兒發發惱騷，也是不敢退縮半步。
他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有個妹妹，還有整個沈家，大將軍權勢過大，已經惹得皇帝忌憚，而且他與六皇子暗地裏已經撕破了臉。
一旦六皇子登基，他與沈家滿門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這個皇帝他不想坐也得坐。
“阿燭，你為何要幫我？”
明燭纖細的身子一愣，失神的神情很快恢複，語氣淡淡的道：“太子殿下莫非忘了，這本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交易。”
“交易？”蘇念喃喃。
眸中的光頓時消散，腦中浮現出他與明燭初見的場景，那人似踩著一朵幽雲走入他的心尖，眼角的淚痣仿佛灼燒著他的胸膛。
是呀，他想起了，他們之間本就是從一場交易開始的。
落寞的神色不言而表，蘇念也沒掩飾，直勾勾的看著明燭，強壓著內心的酸澀道：“國師大人還是快些吧，莫要父皇等急了。”
說完，蘇念似再也待不下去的往外屋走去，看其背影仍是道不盡的孤獨。
明燭收回強勢的姿態，身上帶了幾分溫柔，視線緊緊的跟隨蘇念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外。
“抱歉。”
這是一句蘇念永遠不會明白的道歉，就連明燭自己也不明白她是為了哪事而道歉。
*
暉元帝的病來勢洶洶，打的大臣們措手不及，長期服用明燭丹丸的暉元帝甚至比大多數的武夫身體還要堅朗，這突然的倒下，可是讓大臣們心裏好一陣猜。
更奇怪的是，冬至日的祭天大典讓六皇子來也就罷了，這監國也是六皇子來，裏麵的道道讓不少搖擺不定的中立者站入了六皇子的陣容。
太子背後靠沈家，但沈家常駐邊關，上京城的大將軍府也隻是些婦孺，不足為懼，再加上暉元帝病重之下的種種措施，更是讓大家穩定在六皇子身上。
“你們，都退下。”
暉元帝嘶啞著聲音，抬起幹枯樹皮似的手在半空中揮了揮，德勝得令的“誒”了下，站直身子衝著一邊的宮女太監道：“你們都退下。”
暉元帝昂起頭，衝著蘇念道：“你，也退下，朕，有些話要跟國師，商量。”
“兒臣領旨。”
很快，室內的人除卻明燭和暉元帝都散的幹幹淨淨，內裏安靜極了。
因為明燭的施針，暉元帝現在感覺身上多了許多力氣，也沒方才那麽難受，仿佛淤積在心中的某塊東西暫時的散了去。
“你，過來。”
暉元帝衝著明燭招手。
明燭覺著不對，暉元帝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難道是病入膏肓，病糊塗了？
雖然心中不願，明燭還是往前走了走，樣子還是得做做，這殿內隻是看上去沒人，藏在暗處的禁衛可有好幾個。
明燭露出譏諷，這老東西還真是怕死。
暉元帝不知道明燭心中所想，隻是突然用著懷念的語氣歎氣的道：“像啊，你跟她真像。”
明燭心中一動，眼神淩厲了下，但依舊淡淡的看著暉元帝。
暉元帝也絲毫不在意明珠的不為所動，獨自陷入自己的回憶之中，但一雙眼睛還凝視著明燭，似是在透過她看著別的人。
“她啊，一直跟我提到過你，她說她把你弄丟了，心裏一直過意不去，甚至是她心中難以愈合的傷疤，她每晚都會夢起你們分散的場景，她害怕你被賣了，害怕你過得不好，卻從來沒有想過你有可能不在世上。”
“你猜她說什麽？”
也許人有了力氣，也許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日，今日的暉元帝話多的讓明燭很是不習慣，甚至還有空來問問她。
明燭不語。
暉元帝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她說，她的小幺兒，最是精靈古怪，也最是惜命，怎麽可能比她死的還早，果然，你還活著，還找了過來，你跟你姐姐，真像啊，朕第一眼就認出了你。”
“所以呢？”
明燭眉梢微挑，看著如風中殘燭的暉元帝，心裏有幾分好笑。
“所以，有一件事情，朕要拜托你，你一定不會拒絕。”
……
明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來的，內心跟那大海一樣波濤洶湧，一刹那間她甚至失去了表情控製。
怎麽可能呢？
她不解的走出殿外，連蘇念的喊聲都沒有注意到。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除了這一件，她該如何抉擇？
暉元帝的打算赤裸裸的擺在她的眼前，也算準了她不會拒絕，明燭呆愣的回首看著小跑跟過來的蘇念，有一絲失神。
蘇念毫不透露自己的焦慮和擔憂，微喘著氣。
“阿燭，你怎麽了，怎麽失魂落魄的。”
明燭不言，伸手撫在蘇念如玉的麵龐，眼底是掙紮和猶豫，很是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