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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與世隔絕

  到目前為止我仍然無法找到致病的根源更無法找到治病的方法,我覺得我能繼續活下來純粹是撞大運,哪一天哪一刻一旦這點運氣用完了我整個人也就徹底完了。


  這感覺很別扭,完全處於死亡陰影的被動之中,根本不知道死神什麽時候降臨,而此刻我對麵就端坐著一個死神使者。沒想到她身上的死亡氣息居然可以壓製我的病情,我不懂得其中的原理甚至無法確定兩者期間是否有關聯,可是我的第五感卻準確無誤的告訴我兩次把我從危險巨響當中救回來的就是她,就是她身上的死亡氣息。


  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以為自己很清楚,可實際上也許我根本什麽都不清楚,也許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是什麽人的人隻有我母親。她已經不在我身邊十幾年,我一直想念她,一刻也不敢忘記她。


  杜下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對我病情的影響,她是專業醫生,雖然不負責救人但是不代表她不會救人,不代表她不懂得臨床醫學的基本原理和操作。可她的醫學專業背景和行醫經驗無法解釋她自身對我病情的影響,她覺得好奇有趣,如果一件事情讓她覺得好奇那麽她一定要找到答案才行,否則絕不罷休。


  從這一刻起我成了她的研究對象,雖然她並未直接說明,但是從她突然閃亮興奮的眼神當中我看得出來,她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實驗室看一個變異的屍體。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何必對屍體如此癡迷?

  我不想探尋其的答案,這些年我一直原理任何死亡和生命離去的消息字眼,因為我要在自己內心深處保持一種自我麻醉,要不斷告訴自己我媽還活著。一旦我的世界開始接觸死亡字眼那麽我的潛意識裏便會不自覺的本能的去想我媽已經死了,怎麽死的,死在哪裏,死了多久了,死後埋在哪裏。我會幻想出成百上千個關於她死亡的故事。


  那樣不行,至今為止我心裏存在著的成百上千個母親形象都是活著的,不管怎樣艱難險阻都是活著的。


  我跟杜下是同一種人,一旦我陷進去開始研究她對死亡的癡迷,那麽我也會變得對死亡癡迷起來。盡管現在我已經百分之九十確定我媽還活著,甚至可以說百分之九十九,但是隻要一天沒親眼見到活著的我媽,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說白了,人間意外隨時會發生,倘若還活著的我媽明天後天出事了呢?


  因此我不去想也不去接觸關於死亡的字眼,但這一次我必須直麵死亡了,直麵自己的死亡和杜家人的死亡。


  “我不打你注意,你不打我主意。”我深沉的警告。


  結果隻換來杜下三個字,“做不到。”


  她倒直白的痛快,我開始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仿佛自己已經被眼前的死亡醫生綁到手術台上等待解剖,我想她內心深處最想做的一定是解剖我看看到底什麽構造,到底哪裏不同。


  那就不是大卸八塊的事情了,那將是……無法想象的樣子,也許地獄不過如此。


  外麵的冰雹開始消失,溫度略有回升,取而代之的是中雨,中雨取代冰雹更為致命,積累著之前的嚴寒迅速演變成更大的冰點冰坨冰線冰麵,這下子金陵大地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冰場,對於根本不適應冰雪路麵的南方人來說無異於不可描述的巨大災難,八九成的車輛都不能也不敢上路了。


  這樣的怪異天氣最好還是躲在家裏最安全,可是躲在家裏停電停水停氣更為致命,現在城市生活基本上兩天一買菜,米麵糧油儲存都不多,一兩天還沒問題,超過三天就會出問題了,不得不出門,那隻能步行了。最原始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最長久的辦法。


  我和杜下要比大多數城裏人更舒適更幸福更衣食無憂,連藥物都無憂。可能杜下都想不到自己的末日房車儲備居然真的有一天能夠用到。


  餓了,我開始覺得肚子咕咕叫。因為我的飲食一向規律到點不吃就會自然饑餓,算起來我跟杜下從一開始對峙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我們倆居然都沒吃東西,除了喝了一點白朗姆酒加可樂冰,在我的概念裏這根本算不得酒,酒一定是白酒,白酒必須是高度純糧食酒才是真正的酒。我們中國人說的酩酊大醉一醉方休一定是喝白酒才是,隻是我的理解對於曆史也有偏頗之處,因為古代提純技術限製所以實際上古代白酒的度數大多不高。


  否則古代人怎麽能喝酒跟喝白開水一般,不過那情那景之下喝白酒才算真正的喝白酒吧?


  吸煙從來不需要盛大的氛圍,喝酒則不然,婚喪嫁娶迎來送往必然要喝酒必然要隆重才行,中國的酒文化源遠流長,中國的酒文化就是中國傳統文明中重要組成之一。


  喝酒可以醉人,但是喝酒不能飽腹,酒醉之後會覺得更加饑餓,現代人的腸胃早都被伺候的嬌嬌柔柔,別說十幾個小時不吃飯就是吃的稍微不合胃口都不行。好在我和杜下這樣的人對於吃的並不在意,我們有口吃的能夠飽腹就行,甚至可以自己在叢林裏憑借一雙手去獲得食物。我相信即便車裏一厘米一滴水都沒有我們也有許多辦法在這荒山野嶺當中活下去。


  說來說去我們現在有條件吃飯有條件做飯,那麽為什麽不吃不做?

  所以接下來開始做飯,這時候方才體現出主客之分,我是客人杜下是主人,即便我能閉著眼睛分辨出房車裏一切物品的安放之處,我也不會主動做飯,那不是一個北方男人的生存習慣。在白城那個地方家裏是兒子的父母總要囑咐跟姑娘談戀愛的時候千萬不要做飯,否則你就會給老婆做一輩子飯,一點出息都沒有。


  我媽雖然從不如此教導我,可我光是從別人家大人口型裏看到的就足以養成我不會在女孩跟前做飯的習慣了。


  杜下做飯熟練簡單幹淨利落,跟小海膽喝宋戀兒做飯的方式有很大不同,她做飯也像是在做手術,好在不像是在給死人做手術而是在給活人做手術,看起來眼花繚亂,仿佛頃刻之間一餐飯便已完成。


  這一餐並不簡單,四菜兩湯兩葷兩素,兩個湯也很講究,一個海鮮湯一個老鴇湯,我不知道她如何這麽快速完成的,應該之前有庫存類似的。她做飯的時候,大部分時間內我在睡覺,直接斜到U型沙發上睡著了,我說過杜下奔馳保姆房車的沙發設計的很好看很合理很舒適。等我聞到更加濃烈的飯菜香味坐起身來,烹飪過程已經完畢。通常來說冬天在房車內做飯油煙會很麻煩,到處都是異味,連帶著沙發喝身體也被汙染,可杜下的房車廚房設置很合理,平常不用的時候外麵是一個小書架和一個小吧台模樣,拉開裏麵成為一個小廚房,有抽油煙機有專門煙道,跟其它區域分隔開來,很實用很好用。


  同理房車裏的衛生間也是此道理。


  原本一輛保姆房車麵積再大也無法容納這麽多功能,實際上這是一輛極其罕見的單麵拓展保姆房車,單獨廚房方向這邊可以拓展出去50公分,不要小瞧了這50公分,這個拓展空間帶來了巨大空間提升,否則別說廚房衛生間就是安裝一個U型沙發都要擠擠巴巴狹窄不堪。


  我頭一次吃杜下做的飯菜,她那雙常年檢驗解刨美容死屍的手做出來的飯,會好吃麽?


  我沒有絲毫懷疑,因為飯菜的香味早已將我征服,她做飯的味道清淡少油但是吃起來卻特別安心清淨。這裏的安心清淨絕不是貶義詞,而是對於廚藝中某種個人特質的最高讚揚了。因此風卷殘雲的我吃了三大碗米飯,幸虧杜下早有預計多做了一些,否則她怕是連一粒米都搶不到。


  半小時後飯已吃完,餐具也收拾下去,我沒有主動洗盤子洗碗什麽的,因為房車上有自動洗碗機。是的,連這個都有,可見杜下在這輛保姆房車上加裝了幾個固定水箱,車上還有直飲水過濾係統,絕對的高科技,絕不是市麵上販賣的那種簡化版。


  很好用很管用。


  房車單側左拓展,那麽重量必然失衡,這時候安裝在右側的水箱就會發揮重要作用,嚴格來說這是個可以根據房車狀態調整位置的流動配重水箱。房車收起拓展正常行駛的時候要麽放空一半水箱要麽將水箱裏的水暫時調配到中間部位,當確定長時間駐車拓展以後會第一時間把水箱裏的水調配到右側,這樣跟左側拓展形成重量平衡。聽起來並不難可是要做到真的太難了,而且要在平日裏順暢運行更難。


  可是顯然杜下的奔馳保姆房車運行的很穩定,她把裝修房子的錢財和精力都放在了這輛房車上。當然這輛車也要比一般的保姆車更長更寬更高,這是必然的。


  本來我沒有精力和心情研究人家的房車,可現在情況不同,給了我足夠的時間去觀察,一個人獨居的保姆房車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反映出這個人的私人生活世界。


  酒,朗姆酒加可樂加冰,哪怕外麵已經冰天雪地了,餐後杜下選擇的不是一杯溫暖苦香的咖啡,還是酒。


  這也許便是她休息日的生活,我一點都不鄙視相反有些羨慕,因為有酒有菜的生活在我的世界裏便是幸福的生活。


  她並不會跟我商量或者詢問,她調什麽酒我就喝什麽就行了,她做飯喝酒都帶著我那一份就算對我的最高禮遇了。別忘了她現在還是滿身傷痕呢,雖然我沒下重手,可是她身上的那些傷處想要完全恢複怎麽也得半個月才行。好在我不打臉也沒打臉,身上的傷痕有衣服擋著根本看不到,人類跟動物的不同便是穿上了衣服,穿上了衣服的人便分出了三六九等,衣服不隻是能遮羞能禦寒,還能美觀,還能顯示財富和地位。


  她甚至沒有換衣服,她不在乎自己淒慘的模樣,她隻是包紮了傷口,隻是洗了臉整理了一下淩亂濕透的頭發。


  我也沒換衣服,我還好,裏麵的衣服並沒怎麽濕,我們都是堅韌的生存者,不在乎外表的事情,但同時又都有一定的潔癖。內心必須幹淨才行,所以我們這樣的人即便發生改變也很難去背叛。


  當然我們接觸的時間太短認識的時間太短,還不能相信對方,不光是她不能大部分相信我,我也不能大部分相信她。有些事情一定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推進,並不是所有的消息都是壞消息,至少我們的手機還有信號,這點沒想到,居然還有信號。


  中國的網絡通訊真的很強悍,很強大,平常的時候解決流量帶寬穩定,關鍵時刻則解決有無信號的問題。


  我們沒有需要打出去的電話,倒是我應該給楚易發一封郵件了,於是我拿出自己的黑莓手機手指翻飛開始在實體鍵盤上編輯郵件,杜下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手裏的黑莓手機。這個年代一個金大的大學生居然還在用實體鍵盤手機,這種手機連老年人都不會用了。


  因為老娘人寧可實用諾基亞實體按鍵也不會用什麽黑莓,黑莓從未在國內市場公開發行過,都是渠道過來的。


  果然,我的腦子還是有問題,不光是異於常人那麽簡單。對麵的杜下使用華為手機,當然還有一部蘋果,她用的都是最新款最高配,對此我沒有一點意見。我從不仇富,因為我從小就認為別人的富有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別人如果窮困潦倒,我能幫手的時候偶爾會搭把手。這世上的富人太多我沒必要在乎,這世界上的窮人更多我也幫不過來。


  我隻做我自己就可以了,這便是我冷漠冷血的根源,很多人以為,知道我家裏情況的人以為我如今的冷血都因為失去了母親,實際上不是,實際上我媽在身邊的時候我也是如此的世界觀和處事原則。區別在於我媽比我更善良更有愛心,她是那種看不得別人受苦的人,哪怕自己不吃也要把好吃的分給更不幸的人。


  她這樣善良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成為姬家的女繼承人,自古以來慈不掌兵善不理財的道理連小孩子都懂,姬家人會不懂,我媽會不懂?但也許善良隻是我媽的一麵而已,她還有很多麵是我不曾見識過的。


  黑夜降臨,外麵依舊中雨,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這樣的中雨才讓人更容易心煩,要麽痛痛快快的大到暴雨要麽就淅淅瀝瀝的小雨也好,小雨可以搶修可以恢複電力供水供氣,中雨不行,中雨中隻能等待。


  高空電線人工除冰是個艱巨的任務,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外麵頂風冒雪的拚命。中雨很快有一部分又變成中雪,天氣轉換毫無規律可循,天氣預報裏隻能說降雨天氣,降雪天氣。


  趙先生那邊果然沒再有最新信息過來,此時的我們仿佛漂流當中的魯濱遜,暫時徹底與世隔絕。


  這樣的感覺很好,反正我的內心愈發安靜。杜下心裏肯定比我複雜矛盾,因為她剛開始轉變,而我提前了半年。


  我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內心的掙紮,我並不會幸災樂禍,我隻會安靜的呆在旁邊。我有點困,剛才睡的可能還不夠。我沒有去問也不關心車裏的柴油還可以使用多久,反正用到我們順利離開肯定一點問題都沒有。人一旦沒有了眼前的憂慮便不會主動考慮未來的難處,反正我不會考慮。


  杜下則不得不考慮,我們應該開會研究具體計劃,之前隻是說了個大概,可我們實在不是那種會把所有細節都一二三四說出來的那種人,我們討厭說話我們厭惡溝通,我們習慣相對無言,喜歡保持沉默。


  能想象杜下在屍檢的時候沒完沒了的跟死屍說話麽?


  能想象冷血如我一直神經病一般自言自語麽?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們不討論具體一二三次也是因為對於自身能力的超級自信,對付杜二夢我也沒有一二三四代具體方法,我最拿手的便是硬碰硬和以暴製暴。杜下還不夠了解我。因此有些事具體的還是要稍微說一下的,既然已經開啟了聯盟那麽就要有個聯盟的樣子,我們都是這樣,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好。


  與世隔絕的感覺很好,可是與世隔絕的我們必須研討俗世間的俗世,而對於家族權力的爭奪這種事本身我們都毫無興趣,都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為而已。被逼的,尤其是杜下,她要想重回杜家必須進入長老會,手中必須有特殊投票權才能保證她回歸以後安身立命。


  她要求得到權力首先是自保而不是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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