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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緊急信號

  杜下對我的手段嗤之以鼻,因為還是依靠女人,可她同時也能理解在我眼裏朋友其實沒有性別之分,隻是剛好最近身邊幾個成為朋友的人都是女生而已。雖然我也因此小小苦惱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已經全然捋順,朋友就是朋友,不管男生女生,都一樣。朋友跟女朋友完全不同,這點我始終是清醒的,不需要他人提醒。一個人清醒到時刻知道自己要什麽要做什麽並且不需要別人監督提醒,那麽這個人最起碼獨立生存能力很強悍,我一向如此。


  我調查趙先生的辦法的確很一般,沒有任何創意,但是從古至今許多大事就是在這種沒有任何創意的方法之中順利完成的。勇敢和送死從來不等同,我勇敢卻不會貿然愚蠢送死。杜下亦是如此,所以她的表情變化有點快,上一秒還是嗤之以鼻下一秒就變作深深的無奈。她不會說出口,我們這樣的人倘若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那麽想要做成一件事太難,沒有關係沒有朋友太難。好在她現在已經開始有了一個朋友,那便是我。


  她不喜歡歎氣,也從未在我跟前歎氣,反而我最近經常歎氣,隨之發覺歎氣原來是緩解內心壓力和緊張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隻是看起來沒那麽冷酷瀟灑,但是這要看是否在乎自己營造的形象,我還是在意的,可還是開始歎氣,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那麽多。正常的人生不應該像我這般提前幾十年滄桑,可我不怨恨也不恐懼提前到來的滄桑,相反感激。我很清楚這種滄桑並不是真正年老體弱的滄桑,這種滄桑反而是成熟的一部分,擁有積極因素。我不抗拒並不是完全無法對抗,我不抗拒隻因為提早成熟會讓我禁得起更多風雨。對於一個人來說做對的事情可以增長經驗技巧,另一麵做錯的事情更加會增長經驗技巧,效果幾倍於做對的事。也就是說提前滄桑的前提下我甚至願意接受做錯的事,那會讓我的成長之路更加快速迅捷,我不會像普通人那樣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獨自舔舐傷口,而是會帶著傷痕和獻血繼續前行,走著走著傷疤上的血就會凝結,傷疤就會愈合,何必要躲起來暗自悲傷?


  我不是個樂觀的人,但絕不悲觀,我自然也不中庸,我隻知道堅定的前進,不停下腳步才是冷峻灑脫的人生。我的人生遇到一些苦痛,我不願糾結停留,我更想努力讓自己整個人看起來都瀟灑一些,一部分給人看,一部分給自己看。相對給自己看的部分更多一些,就是如此。


  “在另外一個黑暗的地方,也許我的悲傷逆流成河。”杜下突然轉身,然後說出一句輕輕的話,不似她的風格,卻毫無違和。


  我微微皺眉同時嘴角上翹,這通常不是同時出現在一起的兩個表情,此刻卻毫無違和的出現在我的臉上,我並不糾結,皺眉有時候是為了忍住別笑,嘴角上翹則是遇到驚喜,“你做醫生不去寫詩浪費了。”


  杜下回頭掃了我一眼,仿佛再也沒有跟我能說的任何事情,直接開門回到車內,隻把我自己留在外麵。我不想跟著進去,進到裏麵需要小心翼翼,不是誰規定的,而是杜二夢在睡覺,她的睡眠很輕,稍有動靜就會驚醒,然後受傷小兔一樣看著你的眼睛,仿佛你犯了多大的過錯。白天的杜二夢跟夜裏的杜二夢截然不同,白天是個無法無天橫行霸道的大霸王,晚上則是個誠惶誠恐的小*。我無法分辨她故意的還是本來如此,並不願去深究,不管是誰都需要一點自己的獨立空間才行,否則這個世界太沒意思了,沒有隱私的世界會變成一座煉獄。


  我安靜的站在那,安靜的好像自己不存在一般,那時候我媽剛失蹤的頭半年,不管春夏秋冬我總是如此,總是寫完家庭作業就到院門口的大石頭上坐著,瞭望遠方,遠方是入村的唯一一條砂石路,很狹窄,後來我上高中才拓寬鋪了柏油路。我就那麽坐著,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我自己,然後我自己也不存在了,成了一尊傻傻的雕像,我甚至不知道有誰經過有誰跟我說過話。通常我會被我爸叫回家,他叫我的方式很粗暴,拿著一根木棍,直接狠狠的敲我坐著的大石頭,我聽不見,可是我聞得到他的味道,感受得到震動。如今想想其實我媽離開之後的幾年小學時光全是我爸陪著我過的,隻是我們父子倆平常根本沒有交流,所以在我的潛意識裏就自然覺得他並沒有管我。我讀初中在縣裏的重點中學,因為我成績優異,而且那學校有住宿,從那時候開始我爸才去省外打工,那麽如果我爸一直隱秘的照顧著我媽和我妹,那麽他最早也是我上初中以後才重新見到我媽的,那麽我妹的年紀就會更小,七八歲已經是極致,否則就不是他們倆親生的了。


  突然車門打開杜下再次出來,很奇怪的樣子,看見原地入定的我,冷冷道,“那孩子還是做噩夢,我不喜歡看別人噩夢的樣子。”


  我笑了,“你可真實在,要是我就不會說出原因,這樣會給人一點也許美好的遐想。”


  杜下的表情更冷漠,“我沒功夫跟你一起無聊,你也不要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從我這你得不到。”


  我笑的反而更開心,“喂,杜下,原本我根本沒想什麽,你這麽說卻代表著你腦子裏先胡思亂想了,我的確知道我其實有點帥氣,有點吸引女人……”


  杜下不再說話不再看我,因為我很無聊無恥,她又不想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當中對她的恩人施以暴力,所以今天也許是我唯一可以在她麵前肆無忌憚的一天,盡管單純武力她並不是我的對手,可男人女人之間的問題哪有那麽簡單。


  這個宇宙之中男人女人的關係最為複雜,這一點絕無誇張之嫌,幾乎所有人類都會同意。我不想繼續抽煙,煙抽多了不好,我也不喜歡,當然杜下也不想再抽,她抽煙的時候比我還要少。少的可憐,大概這樣過了一刻鍾,一刻鍾的沉默對於很多人來說漫長而尷尬,對我和杜下來說卻是無比的享受。因為我們都鍾情黑暗,熱愛沉默。語言不可或缺,可語言卻讓這個世界變得吵鬧虛假動亂,我們安靜的體味享受彼此的沉默,她對我的那一點點怨氣很快消失不見。然後我的手機震動兩下,有新郵件進來。


  我拿出手機打開,愣住,發件人居然是再一次消失好久的教授,郵件的內容更加讓我吃驚:你母親嫁妝怪畫的另一半在杜家黑白倉庫,確認無疑。


  杜下絕不會湊過來看熱鬧,她不是沒有好奇心而是能夠高度自律,我咬咬牙,想歎氣,卻忍住,然後把黑莓手機的屏幕對著她的眼睛,她隻掃了一眼,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


  “發件人是誰?”她的反應很快,懂得首先要辨明真偽。


  “我的教授,一直照顧我。但他從半年前開始從金大消失到現在行蹤不定,沒人知道他在哪也沒人知道他做什麽,直到上個月我在長安城見到受傷的他,然後又消失了。如果郵件就是他本人發過來的根本不需要任何懷疑,就是真的,如果他被人控製威脅發的郵件,那麽肯定是假的。據我所知杜家大宅內活著的人沒有一個進過黑白倉庫。”


  我的思維保持著極度清晰,因為這種微妙時刻接到教授如此詭異的郵件,自然首先懷疑,我不懷疑教授不會害死我,但是我也絲毫不懷疑他會在某些情況下做出對我很不負責的事情。杜下沒想到我的心態如此平穩,“的確值得追究,如果在兩位老人活著的時候傳來這個消息可信度會更高。”


  杜下的思維很果斷,一下子看透郵件的本質,因為杜家大宅進過黑白倉庫的兩個人全都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現在有資格進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奇怪的組合,杜二夢杜衣衣,還有一個神秘人她們都不知道,三個人合力才能打開黑白之門。這是杜二夢親口告訴我的,她不傻,我也看得出她沒在說謊,她隻是合理利用自己掌握的秘密而已。而且她看得出不管我是好人壞人但我絕不是一個會泄密的人。那孩子鬼精的很。關於黑白倉庫的秘密兩位老人家絕不會留下任何口信或者書麵材料,所以郵件可信度很低。但若說徹底不可信那自然也不對,雖然兩位老人家已經死了,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能夠永遠萬全保守住的秘密,而且教授擁有常人不具備的特殊能力通過特殊渠道特殊方法得到這條信息。


  如果他是冒死發出的郵件呢?


  關於母親嫁妝的事情我沒跟杜下提過,她也不問,她對我的了解深刻,但是對我的經曆了解卻不多。我從沒想到我媽嫁妝的那副怪畫居然被人一分為二?

  的確有這種可能,我媽極有可能被人奪走了半張畫,或者她故意一分為二,賣出一半,這樣就沒人能夠解出姬家的隱秘同時又可以有足夠的錢給我治病。隻是她被騙了,然後生命受到威脅,開始有人追殺她得到另一半,她逃到了長安城,將剩下的半幅畫藏在了大雁塔,最後陰差陽錯被秦家人從國外購入,而另一部分則進了杜家黑白倉庫。


  “其實你內心相信郵件是真的,因為如果是真的很多過去解釋不了的事情和現象會瞬間變得合理,是麽?”杜下像我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一字一句的直接戳穿我所思所想。


  事實的確如此,如果郵件是真的那麽姬家人唐家人聯手製造杜家意外事件的原因之一就是進入黑白倉庫找回那半張怪圖,同時他們還不知道另一半已經落到秦家人手中,在國外,在漢堡。如果知道了明顯從秦家人手中買回或者搶回盜回更容易更簡單。想要攻破杜家的黑白倉庫顯然首先得讓內應得到杜家的家主之位,或者至少大宅內完全的掌控權才行。而杜家難道就是當年欺騙追殺我媽的人?

  如果那樣我現在正在背叛唐家姬家幫助仇人?

  我的心無法平靜,所以杜下緊接著又說了句,“如果你此時退出,沒有人會怪你。”


  我抬手摸摸鼻子,“你想多了,這是我的私事,不會影響我對杜家的基本態度。而且即便杜家唐家姬家的仇恨與我有關,也不是杜小丙杜衣衣更不是你杜下出手造成的,我更不會將祖先和長輩們的仇恨算在你們頭上。因為不管因為什麽原因現在的杜家大宅交到杜衣衣手中才是最佳選擇,否則後患無窮。”


  杜下咬咬牙,“我明白你的意思,倘若你因為一封暫時無法鑒別真偽的郵件退出,那麽最後很可能是敵人受益,一旦杜家大宅的掌控權不能到達杜衣衣手中,那麽接下來將是更加殘忍的陰謀甚至戰爭。隻是我們之前並不知道其中還有這一層原因。這也同時可以說明為什麽你發出去的求證信息到現在唐家姬家都沒給你回信,就是因為其中涉及到的事情和人太多太複雜了,而且很多事都是幾十年前甚至一百年前二百年前。我們被卷進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


  我抬頭看天,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溜出幾顆不起眼的星星,很亮很亮,“沒有那麽嚴重,因為杜家大宅發生的事情本身就已經足夠嚴重。我這個教授神出鬼沒飄忽不定,不過我若對這封郵件毫無反應那麽不管發件人到底是誰都會再發新郵件過來。同時唐家姬家的情報反饋回來也會側麵佐證郵件是真是假,或者很可能有直接關聯部分。”


  杜下有些擔憂,“那麽我可以繼續在房車裏給那孩子治療,等待這件事有基本結論之後再去安全屋,顯然這些事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來的。”


  杜下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的態度則恰恰相反,“不,事情恰恰相反,不管郵件是不是教授發出的我的處境都比之前變得更加微妙和危險,他們可以發郵件給我也很可能馬上就找到我的蹤跡,所以你和小排骨明天就上山,把房車留給我,把杜視予留給我,他可以給我做司機也可以幫我應付很多事情。否則越是這個時候你們越跟我在一起就越危險,那麽鑒於此,稍微改變計劃,直接讓陳晨跟你們上山。就這麽定了。”


  平常杜下從來自己做主,說一不二,可如今卻變成我來做主,這是怎麽回事,她自然不適應,可沒有立刻反駁,她在思考,她是個極其獨立的人,不受外界影響。但她不反駁不代表她讚同我的決定,她不像楚易杜小丙,她們會在看見我做出決定之後不會再反對。杜下可以也可能直接反對拒絕,她是她,不是別的任何人。


  她低頭看腳下的柏油路,天上沒有什麽星星代表烏雲遮蔽,天氣並不好,天氣最近出奇的不好,“如果你覺得緊急我們可以連夜出發,也可以淩晨出發,越走越亮,白天太矚目。這孩子的病不能再耽誤,雖然各方麵指標都不錯,可是依然存在偶然危機,她需要靜養才行。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我總覺得如果郵件是真的那麽可以打開黑白倉庫的神秘人物已經背叛,那麽杜衣衣已經回到大宅呆在百園不出,本來那孩子也會呆在大宅之內,這樣他便可以挾持這兩人去打開黑白之門,卻突然那孩子直接秘密離開並且再也找尋不到,至少目前他們還沒找到。這個孩子很危險,我有種預感,所以我才同意你的緊急撤離方案,保鏢隻帶陳晨一個反而最安全,然後飛鷹安保派人在山下隱藏,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問題在於那樣我就不能離開山上的安全屋,我重新回歸杜家不是為了給誰治病,是為了幫助度過危機。偏偏這種時候幫不上忙,我內心很複雜。”


  我看著她的眼睛,馬上製止,“不,你不要有任何放棄或者延緩小排骨治療的想法,必須先將她的病治好同時也可以更好的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保護她。安全屋地下室裏有一台古老的發報機,山上沒有信號可以通過發報來聯絡,每周兩次,因為我的實驗室還有一台電報機,就是為了特殊時刻對外聯係的。這隻是在手機信號無法聯絡的時候,雖然是山裏但是天氣好的時候還是有信號的,我測試過。這樣你們早晨五點出發,在四點叫醒小排骨,我現在就過去跟陳晨講清楚。”


  杜下想說什麽又忍住,看著我離開,我沒有回頭,我的年紀並不大,我還年輕,但是卻有些不舍,不是跟杜下多麽深厚的感情而是知道她離開了我會變回以前的死亡醫生,我不敢說自己給了她新的生命新的生活,但是顯而易見她在我跟前和在別人跟前完全兩個人。剛才她想說沒說出口的也許是一句照顧好自己,但她的冷漠和自尊讓她沒辦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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