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統一戰線
這不是第五感提前預測到的那件事，因為那不是一件如此讓人欣喜的事，那件事要發生在崇明島大宅。
我下意識低頭看著手腕上的海鷗1963，我知道該來的總要來，不管什麽事來了就來了。
我們回到崇明大宅的時間事夜裏八點零五分，一切正常風平浪靜，隻是整個院子裏過年的氛圍更加濃鬱。如果說昨天人們的布置還略顯保守，那麽今日便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秦楚直接將新車開到秦放生和羅老師的別墅停車場裏，此時停車場裏居然沒有別的新車，顯然其餘三人選的車跟我一樣，要麽沒有現貨要麽手續沒辦理完。今天唯一開回來的一輛車居然就是秦楚的寶馬M6限量版比斯開藍。
姐妹幾人全都出來圍觀，雖然這車並不稀奇但是他們圍觀的不是車本身而是父親送出的大紅包。不要說他們連秦放生也陪著青竹走了出來，羅老師應該在裏麵忙碌，九點多家宴依然設在這邊而不是宴會廳，這裏更小卻更有家的氛圍。
青竹看見我，先奔著我來，“怎麽，臭小子，知道這裏好了，舍不得走了？哈哈”
別人從來沒這種機會享受青竹這種溺愛，哪怕事秦怡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她是女孩，青竹跟她講話總要客氣收斂一點，對我則不同，張口就來。
我下意識抬手看表，不是故意展示而是本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沒有遲到。結果青竹和秦放生眼睛發亮，全都同時抬起自己的左手，兩塊一摸一樣的海鷗1963.
秦放生過來仔細查看，嘖嘖稱奇，“父親，真是巧了，唐簡的出廠號嗎剛好排在我們兩個之後，我們三隻海鷗1963成了三連號，哈哈。”
秦放生極少如此放聲大笑，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幾件事能夠引起青竹如此大的關注了，這次不行，他也快步過來仔細查看，仿佛我佩戴的是仿品或者後來複刻版一般。
然後青竹抬起頭，“很用心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笑了，心無旁騖的笑了，笑容幹淨，“這塊手表是羅老師昨晚送我的過年紅包，我很喜歡，很珍惜，會一直佩戴下去。”
秦放生和青竹都是一愣，青竹反倒先往回找補，“怪不得，羅老師用心了，不過即便用心也很難找到三連號了，當時這兩塊手表是我通過特殊關係購得的，這還是因為我對國家建設有重大貢獻。要不是過年老夫也舍不得戴出來，放生平常也沒有佩戴是吧？不過這手表品質很好，從今天起我們幾個男人就一直戴著吧，這樣很好，哈哈。”
不覺間我跟兩個老的居然成了完全一條戰線上的戰友，要知道這種感情可不是誰都可以擁有的。
……
原本我與未央約定的是今日傍晚一同去杜家城南大宅，但是因為我的耽擱她也被迫更改行程，如果實在歐洲沒人敢對她爽約。不過幾天前的時候她在歐洲，我還稱她為小果子，那時候發生了不少事情，就在她回國前。
咖啡館內黑眼依然被冷落一旁，小果子和段龍輕聲飲茶聊天，小果子性格當中有種天生的成熟，讓她可以隨便跟九旬老翁攀談不止。平日裏段龍見到小果子的機會極少，雖然他心裏一直拿小果子當自己的孫女，段家一脈在歐洲大陸生根發芽男丁眾多家族興旺，但唯獨年輕一代當中一個女孩沒生出來，這反而成了段龍的一大遺憾。他早已從家族事務中退出來然後專心做小果子這邊的事情，對他來說這才算頤養天年最佳的方式。
否則呆在家裏所謂享福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別看他在小果子跟前如此可愛可親，但是在家中他說一不二脾氣暴躁，有名的暴君。
“當年父親帶著我們兄弟姐妹五人倉皇逃出，為了躲避仇家追殺，可後來他跟我講，其實那個人不是罪魁禍首，真正的罪魁禍首已經跟我大伯同歸於盡了，大伯為了掩護我們……所以他老人家才要我們發毒誓不再回華夏，就是為了讓我們忘記那段仇恨好好活下去。可那種深仇大神怎麽可能忘記，那種事情隻要經曆過一次就再也不能熟睡，一次都不行，每天每夜被噩夢折磨。起初以為過個三五年就好了，不會了，可直到現在仍然如此……”
“所以你要帶我回國是個十分危險的舉動，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我就是個禍根，一切後果由你承擔，包括我這條老命。”
段龍說的都是心裏話，埋藏在內心深處快八十年的心裏話。小果子超乎尋常的成熟，尤其麵對七十九年前的恩怨糾葛，頓了頓，“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這就是我帶你回去的真正原因。我不想讓你到死都是個糊塗鬼，當年的事情距離我很遙遠，就像你的年紀距離我很遙遠那麽遠。我知道那個人還活著，人活著代表就有機會徹底查清真相。回國以後我支持你去複仇，並且會跟你一起去，但首先要查明當年發生的一切。你知道我做人的原則，絕不放過一個惡人，可也絕不錯罰一個無辜者。”
段龍聽了明顯一愣，然後想了想，“我家老父臨死前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他人生最後時刻決定將自己積累一生的隱形權力全部交與你，那個時候隻有你一人在場，至今你不肯透露最後他囑咐了什麽。因為老父對於商業和財產早就立好遺囑無需擔憂，反而是人人都知他手中的隱形權力才是他一生最大的財富。可他卻沒有交給我們任何人，唯獨交給了你，那把象征隱形權力的黑色鑰匙至今在你手中保管。家中上下對此震驚不已，但是木已成舟沒人可以改變，不是沒有人想要取代你解決你，而是沒有除掉你的絕對把握，還有就是我堅定站在你這邊。那麽現在，我隻求一句實話，可以麽？”
小果子看著他風燭殘年的樣子，也許想到了自己年老之後，也許想到了別的傷心的事情，表情變得有些陰鬱。段龍心裏並不踏實，七上八下，因為他知道一旦小果子發雷霆之怒倒黴的可不止他一人，他的家人全都要跟著受苦。
過了大約兩分鍾，小果子緩緩從衣服裏拿出一個項鏈，說是項鏈其實就是一根褐色繩子拴著一把小小的蛇形黑色鑰匙，拿出來放在手中摸索，頓了頓，“老人隻是讓我護你們段家30年無憂，其餘的什麽也沒說，然後親手將這把黑色鑰匙放到我手裏，之後就咽氣了，走的很安然很安靜很從容。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那樣的死亡，自己主動走的，而不是死神帶走的。”
段龍不可置信的樣子，眼神有些貪婪的盯著小果子手裏的黑色蛇形鑰匙，但是再貪婪也萬萬不看觸碰分毫，最後沉重的歎息一聲，“我懂了，家父其實早就預料到我會回國複仇所以才要你保護，你的確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如今段家上下除了我還有複仇之心其餘人早都過上了正常富足的生活，老人家目光如炬，能夠在那種情況下把黑色鑰匙交給一個隻有十三歲的小女孩，而且走的那麽從容安詳，如果我死的時候有老人家一半安逸便不枉此生。”
“你知道人老了總會想到死，想到死代表愈加害怕死亡，每天晚上睡下都擔心第二天早晨不能準時醒來，所以老年人總是醒的很早，因為他們知道留給自己在人世間的時間不多了。不過想想老人家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十歲吧，剛剛從國內過來，一個人……而那恰恰是父親帶我過來的年紀，我那時候也才十歲。起初我以為父親老了開始懷舊，或者從你身上看到了我小時候的一些樣子，後來才知道我跟你比起來雲泥之別，不管是十歲還是八十歲，差距巨大。也幸虧當時我力排眾議頂住壓力站在你這邊，否則父親一生努力得來的平安和財產恐怕早都消失不見，段家也早都分崩離析了。因為黑色鑰匙在你手上等於在段家所有人頭上都高懸著一把利劍，說也不敢過分放肆。父親真是好手段，不但活著的時候威懾那麽多人，死後譽為仍在。”
小果子表情淡然，突然談到另外一件事，“這把黑色鑰匙遲早要交還給段家，前提是段家出現一個有資格獲得鑰匙的子孫。也許在我三十歲的時候，也許七十歲，也許一百歲，也許我真的可以活到一百歲，希望那時候你也活著，那才是一段美談。”
段龍笑了，被小果子逗笑了，“你一百歲的時候我快二百歲了，我可真能活，哈哈。不過罷了，一切明了，就按照你說的辦吧。黑眼，你考慮好了麽，要想對老板動手先過段家人這一關！”
段龍說著長身而起正氣凜然，論武力如今的段龍當然不是黑眼的對手，不過他絲毫不恐懼她，隨時準備迎擊而上，比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羅傑斯好上許多倍。不過這次羅傑斯也沒有再躲藏，同樣從暗處走出來，“還有我，誰想對老板不利我先跟他拚命！”
黑眼正獨自掙紮鬱悶，沒想到突然跑出兩個送死的，尤其是還在瑟瑟發抖的羅傑斯，她轉頭看向黑暗中的他，冷哼一聲，“好，你過來，先送你走！”
羅傑斯雖然依然恐懼，但是沒有退縮，雙手握拳一步步走向死神一樣的黑眼，接著黑眼突然出拳，噗，高大健壯的羅傑斯瞬間飛了出去，不過飛的並不遠也沒有直接被打死，隻是噴了一大口鮮血出來。
掙紮著爬起來，握緊拳頭繼續向著黑眼的方向走，他寧可被打死也不能被嚇死，人總要有些信念才行。
噗，第二次被打倒在地，他第二次爬起來，自己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衣衫，他已經不在乎，雙眼猩紅，他要再次攻擊過去。
“夠了，欺負羅傑斯一個斯文廚子算什麽本事，跟我來！”八十九歲的段龍大喝一聲衝上前來，二話不說就跟黑眼打在一處。
這邊的羅傑斯還想往前衝卻被小果子攔住，“算了，坐在旁邊歇一會吧，你上去隻能添亂。”
羅傑斯笑了，轉身拿起一瓶威士忌，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小半，然後坐下來用力喘氣。黑眼出手很斯文了，否則一拳就可以把他打碎，他自己也很知足，而且現在他再也不那麽懼怕眼前的黑眼了，甚至還有功夫跟自己老大開玩笑，“老板，你跟黑眼動過手麽，她強的不像一個人，更像是原始野獸！”
小果子看向那邊的戰場，因為黑眼沒下殺手，隻是想出出氣而已，所以暫時八十九歲的段龍還堅持的住，因此她並不需要擔心什麽。她將目光轉回到淒慘的羅傑斯身上，笑了，“偶爾會打一兩次。”
羅傑斯聽了嚇了一跳，“咳咳……可是老板你還活的好好的！”
小果子點頭，“是啊，因為黑眼不會殺我，點到為止。”
羅傑斯卻搖頭，十分堅定，“我才不信黑眼會點到為止，她一出手非死即傷所到之處片草不生！隻能證明老板的功夫已經強悍到足以跟黑眼對戰而已，果然天賦是永遠無法被超越的。”
另一邊的戰鬥正激烈，前前後後打了二十分鍾才肯罷休，不是兩人主動動手而是小果子喝止。其實算不上喝止，隻是很溫和的說了句，“你們兩個打累了就坐下休息休息，喝杯水。”
兩人收手，幾乎同時收手，小果子這個老板從不會歇斯底裏更多時候都是如此溫和。但不代表她不生氣，如果再打下去她就要生氣了，胡鬧也要有個限度。黑眼有事衝她一個人來，不要再傷及無辜。
羅傑斯一瘸一拐的捂著肚子走過去遞給八十九歲的段龍一條毛巾一瓶水，段龍擦汗喘氣喝水，然後笑了，“哈哈，好久沒打的這麽痛快了，這身童子功還沒完全還給師父！”
他的師父就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其實也是醫武同修，然後段龍開始給羅傑斯治療傷處，黑眼很有分寸，連肋骨都沒有打斷，受的都是皮肉傷外加一點點內傷，對於任何跟黑眼交戰過的人來說都已經算是百分之二百的幸運了。
所以羅傑斯臉上帶著笑容而不是絕望恐懼沮喪，黑眼也不忘警告，“灰兔子，下次再敢跟我對視，必送你走，今天是老板在！”
羅傑斯從來不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那種人，但至少他在黑眼跟前敢於直起身子挺起脊梁了，他雙手抱拳，中國的禮數，“多謝黑眼手下留情，我會記住這個恩惠。”
他被人打了個半死然後還要客客氣氣記住別人的恩惠，聽起來不可思議，實際上他自己興奮的不行，剛開始走過去他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現在不但活了下來還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黑眼的認可，黑眼最後那句警告就是對他最大的認可。如果不認可他那麽他不死也得躺在醫院半年，所以他知足也知道感恩。
黑眼不再多看他一眼，而是走過來，要知道她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去撿起地上被小果子扯掉的黑色鬥篷。她自己過了自己心裏那一關，對她來說連黑暗和死亡都不怕真的會懼怕光明和白天？
隻是這麽多年從小到大沒有人引導她，所以才會一直藏在黑暗之中，躲在黑暗裏與黑夜融為一體，她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是死了，但那卻能讓她十分安心。
以前她從不對人施以恩惠，更不需要別人對她施以援手，隻有一次例外，她食物中毒一個人關在古堡的密室裏，如果不是小果子機緣巧合進去把她救了，那她的屍骨至今在密室裏都不會被人發現。所以她欠小果子一條命，然後她發現自己跟這個年輕女孩還算有些共同語言，兩人偶爾可以一起去非洲打獵，可以去南極北極探險，可以一起跳進大海遊泳，可以一起在黑夜裏呼呼大睡。她終於找到一個夥伴，一個靈魂的陪伴。她對小果子提出的要求從未拒絕過，一次都沒有拒絕過，她一直在幫助她遷就她。同時小果子也很照顧她，每個月都會選擇兩天時間去陪伴她。
她原本是一匹迷失在黑暗中的獨狼，現在她有了夥伴，今天開始走向光明。她的變化比任何人都大，她的變化比任何人都艱難，但是她熬了過來，熬了過來至少會成為自己的英雄。小果子不需要擔心秦楚會把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她不會那麽做，連自己的家人也不會說。因為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等於身上隨時背負著一個時時刻刻會自動爆炸的定時炸彈。她雖然從小桀驁不馴，但是骨子裏她很孝順，很愛自己的家人，因此她會把這一天上午發生的一切全都深深埋在心裏，甚至跟唐簡也不會說起。
那麽剩下的事情就是回國了，小果子伸伸胳膊走出咖啡館，黑眼親自開車送她回她住宿的公寓，表麵上看公寓裏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住戶都有，實際上公寓裏全都是她們的人，一共有77個家庭，400人。沒有人會發現她們的秘密，因為無論怎樣調查都不會找出這400人之間的具體聯係。她們之間隻有極少數人知道隔壁鄰居是自己的同類，其餘的人不要說小果子的身份就連樓上樓下的身份也不知道，還以為是陌生人，不相關的人。這種形式很好管理，一個公寓就像一棵枝繁葉茂不斷向上生長的大樹。
黑眼在這裏也有一個房子，很小，加起來隻有四十平，一室一廳一廚一衛，但是她從沒入駐過。她永遠躲在古堡之中，永遠屬於黑夜。外麵夜色如水，已經淩晨一點多，整棟公寓全都靜悄悄的，人們早已入眠。沒有人會在淩晨狂歡，歐洲這邊人們作息相對規律，長期形成的習慣，黑眼打算直接離開卻被小果子伸手拉住。
“從今天起你短期內不能回古堡，就住在公寓裏，你的房間再不住都要發黴了。而且取暖費很貴的，並不便宜。”
不管小果子和黑眼到底是什麽，她們的生活習慣都很好，都是節約的人，從不浪費。黑眼被戳中命脈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反駁，即便小果子再富有也不應該浪費錢財。她很想說自己沒帶任何行李，但她知道她的房間裏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小果子做事向來周到周全。沒辦法隻能把車停進車庫然後跟著小果子上樓，這是一棟環形公寓，屬於漢堡的高檔公寓，設計的簡單大方美觀合理，夏天的時候基本不用空調，單純依靠設計自然風道通風就很涼爽。而到了冬天風道大部分關閉室內又很暖和，不過還是需要電力供暖。小果子住的地方在東麵的第十七層，一整層都是她的範圍，當然外麵看頂層住了三家人，完美去缺的掩護。家裏有七個傭人，傭人住在對麵房間，實際上都是保鏢和高級管理人員。當然平常小果子出入的時候沒人敢靠近，也不需要人來迎接。還有小果子的小房子，一共隻有77平，這個房間沒有她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當然黑眼是例外。其實黑眼也是頭一次來這裏，她不但自己的房間沒去過，連小果子的房間也沒來過。
兩人進到小房間，布置很簡單，幾乎沒有任何智能的家電，全都是機械和手動掌控的，因為智能化越高危險越大。
小果子給黑眼倒了杯水，“你可以選擇住在十七層，七七零六，就是這個隔壁。也可以選擇住你自己的七六零六，就在隔壁房間下方。”
黑眼笑了，她很少笑，所以笑起來有些不自然甚至詭異，不過小果子是這個世界上看她笑容最多的人，早就適應。她轉轉眼珠，“十六樓十七樓的區別在哪？代表地位麽？”
小果子搖頭，“什麽都不代表，隻是個人喜好而已，十六樓十七樓的安全防衛是一致的，實際上從十五層開始到十七層都是一級防衛，住在這裏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還有這個樓層的采光和視野很好，可以直接看到海港和大海。”
黑眼撇撇嘴，好奇的看看這看看那，她對現代建築和現代裝修一無所知，因為從出生開始她就住在古堡之中，那是她的私人產業。她沒想到自己的生活會突然間反轉，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原本她計劃在咖啡館跟小果子見次麵，然後就立刻回去，小果子回國以後她一個月出來一次，那已經很難得了，沒想到出來了卻回不去了，人生總是如此奇妙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