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最後悔的事
流風回雪,夜幕之上烏雲蔽月,又被陣陣呼嘯而來的寒風吹散。
“九公主。”
雲棲接過對麵人遞過來的弓弩。
剛剛淬在上麵的毒液滴落在地上,下麵的枯草瞬時化為灰燼。
“殿下”
甄不易上前,他還沒想好自己能做什麽,張了張嘴,也不知自己在這個時候該交代些九公主什麽。
他看著前麵手拿著弓弩的九公主,她身形纖弱單薄,但周身氣場凜冽肅殺。他很想走上去,將她身上的責任暫時卸下來。
後麵的男子拉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
密林深處沒有月光,埋伏在草叢中的朝雲軍黑壓壓的一片,他們伺機而動。
“甄大人,當以大局為重。”
阻止甄不易上前的,聽聲音是一個年輕男子。
甄不易現在雖因密林中沒有光線看不清他的臉,但帝都中他與他共事多年,一開始他從聲音上便可辨別來人是誰。
攝政王之子,言殊。
“殿下可以做到。”
“她一直給我們驚喜。”
“今夜,她會給我們一個最大的驚喜。”
夜幕之下,甄不易看不清對麵男子究竟是何種神情,這話放在以前也一樣會從他嘴裏說出來。
但今時今日,這話從言殊嘴裏說出來,甄不易隻想用握緊的拳頭往他臉上招呼。
說到底這言殊當年在學宮也曾與九公主為同窗。
而他與朝廷上的那些文武百官一樣,都將九公主當成了如今可以拿來弄死蕭北野且萬無一失的一把利器。
埋伏在密林中的朝雲軍沒想到蕭北野竟然真敢單槍匹馬過來。
他這是有多在乎九公主的這條命,連護衛軍都不等了。
有關棲安王府的傳聞在錦州城內流傳,但沒傳到帝都。
他們不知九公主是用了什麽辦法將蕭北野這個瘋批迷得近乎腦殘。
他們當然希望蕭北野腦子是真的壞掉了。
但更有可能是蕭北野覺得此次不足為懼,根本沒將擄走九公主的人放在眼裏。
所以即便蕭北野是單槍匹馬,他們也都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在戰場上與烈焰軍交過手,看過蕭北野殺人的朝雲軍都心有餘悸,蕭北野身上功力深不可測,簡直邪門!
在戰場上的蕭北野就是一個殺不死的怪物。
他好像刀劍不入。
有多少朝雲軍往他身上射中過箭,就有多少烈焰軍在臨死之前看到過他周身不減退反而逐漸暴漲的煞氣。
蕭北野是個殺神,民間百姓不曾見過他的真麵目,會覺得是以訛傳訛。
但戰場上的朝雲軍因為親眼目睹過,所以蕭北野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噩夢。
“蕭北野。”
雲棲從密林中走了出去。
白裙外披著黑色鬥篷,寬大的帽簷將她整張小臉遮住了大半,她皮膚冷白如玉,帽簷掩映下,櫻唇鮮明,光滑細嫩的下頜尤其精致漂亮。
“殿下。”
殘月之下,蕭北野俊顏上是失而複得的慶幸。
卻在看向雲棲手中所拿的弓弩後微微變得怔愣,茫然,甚至有些無措。
習武之人,哪怕自身功力再強大,也最忌諱分心。
而蕭北野今夜是將這輩子的擔心都寄在了雲棲身上,他還未覺察到密林深處埋伏著大批朝雲軍。
聽到她被“烈焰軍”擄走的消息時,他真的怕了。
他這麽一個陰險毒辣,心思縝密精於算計的人卻沒有想這會不會是個局。
或與他的預感有關,他預感自己會失去殿下。
這種預感來的毫無征兆,隻在他內心最隱秘的深處作祟。
所以蕭北野沒有將雲棲留在錦州棲安府,他將她帶在了自己身邊。
他需要每天都看到她。
他需要每天都確定一遍她還留在自己身邊。
她可以不理自己,但絕對不能離開自己。
這種隱隱的恐慌使得蕭北野對雲棲近乎有些魔怔。
他每要去攻占一個城池,都要先將她安置好,將囚禁她的別苑徹底封鎖起來,密不透風,前線戰事傳不到裏麵,裏麵的仆人凡是碎嘴者就是一個死。
自己的小殿下,自己明明將她鎖住了,她到底是怎麽出來的?
蕭北野耳廓微動,一雙漂亮的瑞鳳眼眸色幽深,看著雲棲,道“我的殿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密林中埋伏著大批朝雲軍,他察覺到了。
雲棲將手中的弓弩拿了起來,對準蕭北野。
她冰顏神情淡漠,眸光清寒。整張小臉在殘月夜幕下更為冷白清絕,好似不帶有一絲鮮活氣,仿佛高處不勝寒處的謫仙,對這個世間漠然至極。
她看著蕭北野,看著他看向自己時的臉上神情,說話的聲音語氣,眉間似有微蹙。
困惑不解。
他對她來說一直就是一個麻煩。
一個極難擺脫的麻煩。
“他們在賭你會不會來。”雲棲道。
蕭北野問雲棲“殿下賭的是什麽?”
雲棲“我沒有賭。”
“那我來了,殿下什麽感受?”
蕭北野俊顏笑容逐漸惡劣陰邪。
雲棲秀眉微蹙,像是真的在思考,但確實想不出自己有什麽感受。
“當下,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真是可愛極了。”
“我這麽在乎殿下。”
“得到消息後單槍匹馬地趕過來入局。”
“馬不停蹄,生怕趕不上啊。”
蕭北野俊顏上的笑意愈濃,那雙漂亮的瑞鳳眼眼尾豔色昳麗,仿佛開始醞釀的毒,蠱惑勾人,使人沉淪。
雲棲“我沒有賭,因為我一直無法理解你這個瘋子。”
她語氣淡漠至極,像是看他的眼神。
“怎麽能是瘋子呢。這麽掏心掏肺對殿下的人,除了我蕭北野,這全世界還有誰?”
蕭北野看著雲棲,幽深陰寒的眸中血光大盛,於眼尾處仿佛凝成了一滴血淚,詭異可怖。
“殿下,這世上誰要殺我,我都無所謂,無所謂怎麽弄死他們。但是你不可以,知道嗎?我現在都沒想好怎麽弄死殿下呢”
雲棲冰顏神情漠然,看了看自己手中所拿的弓弩,然後又抬眸看了看蕭北野,道“這箭上之毒,所中之人必死無疑。”
“殿下,別這麽說,別這麽做,我真的要傷心了。”蕭北野對雲棲道。
他語氣陰沉又溫軟,極其分裂,隻讓人覺得他簡直失心瘋了。
“我對你這麽好,比對我自己還好,我還能對殿下更好,讓殿下感受這個世界全部的好。隻要殿下別說這種話,別做這種事。我如果真的傷心了,就不會再對殿下好了。”
雲棲“蕭北野,你都要死了,就不必在我麵前假裝了。”
密林中的人似感覺到了雲棲的猶豫。
“哎,林大人!”
言殊走了出去。
他看到了蕭北野,
看著雲棲拿著弓弩的手在微微發抖。
言殊上前握住雲棲拿著弓弩的那隻手,將偏離的方向做了調整,對準了蕭北野。
“由我與九公主送雁北王上路,也算是清理門戶。”言殊道,“蕭北野,你也該死了。”
蕭北野俊顏慘笑,看著始終都對自己這麽冷情的雲棲,道“殿下,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麽嗎?”
雲棲冰顏神情似有微動,問他“什麽?”
蕭北野“沒將殿下拖到自己榻上操過。”
雲棲手中的弓弩朝他射了過去。
她親眼看著中箭後的蕭北野墜下了懸崖。
懸崖下是萬丈深淵。
那你就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