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幹娘,能不能,別走
“哭,哭,哭,你怎麽就知道哭啊。”
“本宮一輩子沒流過淚,原來是老天讓攢著,都用到我肚子裏麵的種,你小子身上了。”
“但同樣都是我的種,你看看你皇兄,再看看你。”
“小棲是你的妹妹,比你小那麽多,都比你懂事。”
“你啊。”
雲川已經哭到不能自己,聽母後開口訓自己,他哭到脹痛的頭突然就感覺有些輕快。
他現在就好想聽母後訓斥自己,訓斥什麽都可以,訓斥多久都行。
隻要母後別死,隻要母後別死。
雲川抬起頭看了看跪在自己身旁的皇兄和小棲,用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淚,然後看向床板上的母後。
“母後,川兒比不上皇兄,也比不上小棲,他們一個是川兒的哥哥,一個是川兒的妹妹,川兒不跟他們比。”
“是啊母後,你說川兒怎麽就這麽沒用呢,我這麽沒用,以後肯定不少受欺負。皇兄有他的後宮三千佳麗,小棲也會有她的駙馬和麵首,母後,川兒可隻有你了。有你在,哥哥還會是好哥哥,妹妹還會是好妹妹。他們平時啊,一個不滿足弟弟的要求,一個不聽哥哥的差使,但隻要母後在,他們看在母後的麵子上,一定對我這個沒什麽用的繡花枕頭做一個好哥哥好妹妹。”
躺在床板上的華太後看著雲川,對他道“誰說你沒用的,我的種就不會是廢物。”
近二十年了,雲川長這麽大第一次得到母後的肯定,雖不是誇獎,但還是讓他感到很開心,
隻見他用手又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表情又哭又笑,問母後“那母後給川兒指條路,以後川兒就按照母後給指的路走,母後在後麵看著川兒,走的不對不好了,隨便母後怎麽訓斥川兒好不好?”
華太後似乎想要稍稍抬起手,但她的雙手都已被燒傷的不成樣子,哪怕是微微動一下都能撕扯出一道膿血出來,她將痛隱藏的很好,這個時候還打趣自己兒子,道“母後告訴你,以後在這世上誰要欺負你了,先找你妹妹小棲哭一哭,妹妹幫不了你,你就去找你哥哥輕寒哭,哥哥總會保護弟弟和妹妹的。”
雲川“”
跪在地上神情悲痛的雲輕寒和雲棲,“”
“小棲啊,輕寒,一起過來,近些。”
聞言,雲棲和雲輕寒一起膝行至床板旁。
“本宮要死了。”
雲川“母後!”
“川兒,乖些,我臨終前這一會兒你就閉閉嘴吧,以後每年清明來我墳前,到時候你想怎麽哭就怎麽哭,母後也不會從下麵爬上來訓你。”華太後道。
雲川“”
雲川安靜了,真的安安靜靜了一陣。
“臨終前,本宮總覺得要和你們一人最後說上幾句才能安心離開。”
雲輕寒麵容緊繃著悲痛,淚光在眼眶裏泛出一層,但一直強忍著沒讓淚水流出來。
華太後“小棲抬起來頭最後給幹娘看看。”
雲棲跪在雲輕寒身側,和雲輕寒不同,她一直低著頭,但腰身卻挺得筆直,隻是兩隻手死死地抓在自己的衣裙上,不抬頭。
她身形嬌小玲瓏,跪在雲輕寒身旁愈發顯得單薄孱弱。
聽到華太後的話,雲棲抬起了頭。
她臉上沒有淚,隻是雙眸中充滿了血絲,冰顏蒼白。
她容貌清絕,斂眉低眸時側顏秀美乖巧,但此刻眸中的紅血絲看起來竟有些妖冶,冰顏蒼白卻盡顯肅殺之氣。
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佑安寺出事?
事出緊急,一開始雲棲隻擔心華太後安危,從長公主府匆匆趕過來,一路上隻憂心華太後有沒有事,無心再想其他。
但當趕到佑安寺,看到化作一片焦土的禪房,死傷眾多尼姑,還有被從禪房廢墟下扒出來後傷勢嚴重的華太後佑安寺在山林之中,周圍林木環繞,但這麽大的火勢,若非有人在其中做手腳,不可能蔓延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小棲啊。”
“再近些。”
“你這孩子,怎麽從小都不喜歡往長輩身邊蹭呢。”
“愛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你這孩子既不喜歡往長輩身邊蹭,又不喜歡哭,活該這世上才隻有幹娘和兩個哥哥疼你。”
雲棲跪著,又膝行走近了床板些許,離華太後要比雲輕寒離華太後近。
“幹娘。”
她張口輕喊,嗓子很幹,像是因什麽崩斷開了的那種幹澀。
“哎。”
“還是乖的,我們小棲。”
雲棲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灼得生疼,她又朝床上的女人叫了一聲,“幹娘。”
雲輕寒和雲川都知雲棲性情清冷孤僻,不愛說話,他們也從未見過他們這個妹妹像其他小姑娘一般撒嬌哭鬧過,也很少因為什麽人什麽事笑。
小的時候,他們兩個逮著機會就逗她。人家哥哥都是先逗妹妹笑,而他們兩個哥哥是想先將自己的妹妹給想辦法弄哭,再將事先準備好的賠罪禮物拿出來將妹妹給逗笑。但是,一次都沒成功過。
並且,雲棲喜靜,從來都喜歡獨來獨往,喜歡一個人呆在扶光宮中閉門不出,在學宮中學習也是形單形隻不喜人打擾。
他們這兩個哥哥總想學宮中或會有人哪個世家子弟覬覦他們妹妹的美色想方設法調戲於她,或哪個世家小姐覺得他們妹妹太過優秀嫉妒算計於她,他們就瞅時機想要幫自己的妹妹出頭,但瞅了幾個學期,都沒等到。
回想當年學宮,他們這兩個做哥哥覺得那個時候的小棲雖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但真的是“歲月靜好”。
不像現在,給她“長公主”的身份,是榮耀,同時何嚐不是又一重枷鎖。
但在這世上哪裏有兩全之法。
華太後看著她,被燒傷的大半張臉醜陋可怖,但卻滿目憐愛,“幹娘要死了,小棲會感到傷心嗎?”
雲輕寒和停止嚎哭開始抽噎不止的雲川都看向雲棲。
雲棲冰顏上是沒有淚的。
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哭。
正常人感到悲痛難過都會情不自禁地流淚,而她好像生來就沒有這種本能般,她哭不出來。
冰顏蒼白,但看起來未免太過涼薄。
雲棲抬頭看著床上的華太後,輕聲道“小棲世上親朋本來就很少,真心待小棲的也不過幾人,小棲珍惜每一個人。幹娘,能不能,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