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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涉江湖 第八章 薪盡火傳意境出

  世間本就沒有理所當然的勝,更加沒有理所當然的敗。


  戰機把握,失之毫厘,結果往往是差之千裏。梁雄和徐庸錚深知這個道理。


  梁雄自年幼便被父親寄予厚望,六歲不到的年紀,方為稚童的他就被送去了眾多習槍者引以為傲的武學聖地化槍林中學藝,稚嫩的肩膀早早地承擔了太多希望和期盼,隨之而來也是數不清的苦楚和傷痛,在化槍林裏除了學槍還是學槍,再無別事可做,其中單調乏味,非一般人能熬過來。梁雄之資聰穎如世間少有之璞玉,所以父輩和師傅都將其看得極重,由不得其他人在這塊璞玉的雕琢過程中添加太多雜質,如友情愛情這般少年向往的又於武道無益的東西,也被他們一並隔離開。所以,從的稚童成長到及冠遊曆,中間的多少時光裏,他幾乎隻與師傅和父親寥寥幾人接觸,這也就養成了他孤僻高傲的性格。也曾在某個星夜裏,他設想過和普通人一樣,過著該有的歡聲笑語,喜怒哀樂的世俗體驗,在父親決絕的手段下,那也隻能是泡影,化為不可及的幻想。


  十二歲那年,在化槍林裏弟子互相比試,梁雄因為心存憐憫,力盡之後的一招收手,險些令自己受傷,可是當時師傅見到後,並沒有對他大加讚賞,反而一式狠辣的滑槍打得他在床上休養了七。自那以後,他便告訴自己,不要再對任何人心慈手軟。終於,在及冠之前的試練,他也毫不手下留情地將師傅打傷,不同的是,上一次自己僅僅休養七,這一次,師傅雙手手筋盡數被挑斷,這一輩子再也握不住槍了。就以這樣睚眥必報的方式,他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陰暗的化槍林,開始了他任性的江湖遊曆。


  倘若沒有遇到那個她,不見那襲黃衫,便可不知情愛,更可不為情所困,那麽梁雄這個名字勢必響徹中州乃至下,畢竟,打敗槍道大家的槍客,不是一個的東林可以充當他成長的舞台的,也更加不可能來束縛他成長的。


  也是這一段情過後,將這塊璞玉打磨成滿是傷痕的失敗作。


  狠辣的梁雄變得頹靡,修長的雙手多年都不曾握槍,隻是喜歡上了令人醉生夢死的酒囊。


  一顆被烈酒澆得麻木的心不再理會世故,這世間就又多了一個邋遢的,情傷難愈的,無用的酒鬼。


  梁雄開始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看見眼前這個分明如此年輕的劍客與他手中的巨劍,有些片刻失神。今夜過後,若是這年輕人還能見到明的太陽,勢必在東林橫空出世,造成動蕩。因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不,他比自己當年甚至還有過人之處,自己當初意境哪來的這般磅礴呢?難不成,自己今要如當初師傅一樣,淪為墊腳石?

  沐良戊此時也有些驚訝。在他看來,梁雄當年嗜血異常,就算酗酒多年,今也不至於如此。別忘了梁雄及冠未過幾年,就登過一次武評。武評上梁雄及冠未幾,槍術虛實兼有,迅疾如雷霆,血氣之盛,猛虎無二,當世可名!

  莫非今猛虎也如病虎一般,威名不續?


  隻見梁雄收住了神遊,緩緩道:“接下來心了,我要出真功夫了。”


  一旁的大當家也終於收住了戲謔的神情,眼睛一亮。


  徐庸錚點了點頭,亮出在外人看來依舊顯得倨傲的表情,靜靜道:“盡管來就是。”


  話音剛落,梁雄此時明明手中無槍,氣勢卻比剛才更盛。他身形一閃,掠至那名左手握劍的年輕男子身前,一記凶猛的貼山靠似撞鍾而去。


  徐庸錚力有不逮,劍鋒偏轉不及,隻能以劍身抵擋,饒是如此,也是被撞退半丈有餘。


  梁雄沒有再度緊逼,繼剛才棄槍之後重拾那杆長槍,氣勢更盛一分。


  擇人而噬的猛獸沒了理智固然可怕,可那也就是凶獸無疑了,一定的武力加上些許智慧就能搞定,可當猛獸有了理智,那就是非常恐怖了。


  而梁雄就是這種情況。


  所以徐庸錚看到眼前不一樣的梁雄,顯得有些許局促,

  梁雄身上隱隱泛著紅色氣焰,他昂起了頭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道。這些就是濃鬱的血的味道。這一切依舊那麽熟悉。


  多年前的萬人斬,梁雄在屍山血海中走過來,他的手沾著血,他的槍被血凝固,他渾身上下都是血,甚至,他眼中的世界也是一片血紅。


  徐庸錚自恃不敢力拚,也不想退讓分毫。


  梁雄手中長槍一劃,滑字訣出手。長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規律抖動,一瞬間化成了萬千箭矢一般,一條條青色槍影劃破黑色的夜。等到梁雄的身前被槍影完全覆蓋,他的身影和槍影仿佛融為一體,隻見周圍泛起一陣熱浪,氣勢如烈火般灼熱,綿延不絕。他自己本身化成一道黑色殘影,這一次就成了一道真正的流星,攜帶火勢濤濤,向徐庸錚襲來。


  這是他今夜出手的第三招,不容有失。


  前番抖動長槍,是以長槍為薪木,之後熱浪來襲,就是火焰襲來。這一式就叫薪盡火傳。


  不得不徐庸錚的運氣實在一般,因為初入江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拔劍,就遇到意境者,更是一位幾乎有所成的強者。


  何為意境?要讓徐庸錚解釋,他無法描述不了,但是他知道,梁雄這一式以身帶火,就是意境。


  這一次,徐庸錚不再猶豫,因為那無異於自尋死路,他選擇睜開眼睛。哪怕火浪再熾熱,他也得艱難地睜開眼睛,因為這樣才可能有活路。他沒有仰長嘯來振作氣勢。


  既然長劍在我手,自然我當不敗。


  這就是他的自信所在,也是他的劍道。


  終於,徐庸錚動了,他沒法顧及左手的傷勢,雙手穩定地正握巨劍。


  在他身前一尺隻是一片空白,除了剛剛下雨導致有些潮濕的空氣別無他物。


  終於,他動了起來,他堅決的揮動著巨劍,在空中左削右劃。仿佛麵前不再是空白,而是一張潔白的宣紙。而他手中的劍就是畫筆,隻不過這個畫師太拙劣,畫出來的東西沒有人能看懂,或者太容易讓人看懂。


  隻是簡單兩劃,無法深究其深意,也沒辦法給予其具體含義。


  兩道相交的筆劃,與各自中心處相交連,一旦相交,就是互通的意境。


  他沒有停止重複這兩道筆劃,終於,空氣中,他的巨劍下平白生出一股淩厲的切割之意,這比魯鈍的巨劍鋒利百倍,仿佛要穿破宣紙,刺破眼前的空白。


  這不是畫師之間的遊戲,他也不是在賭命。


  這就是他的意境。


  場間愈發迅速的劍,愈發朦朧的劍影,徐庸錚的身影也顯得有些模糊。等到徐庸錚身後凝結成一道白影,他的周圍也就如同泛起白霧一般。


  最後,他的身後仿佛有一條河,河水洶湧,放佛已經流過了多少裏,來到峭壁前。這河流本該繼續往前,川留不息,可是卻被身前巨石攔路不得過。


  所以他現在在做的是疏浚河道,讓河水入海無阻。


  一旁的大當家眼睛大亮,光彩奪目。


  想不到,這個破廟裏,今夜居然有兩個意境者出手。


  一旁的沐良戊怔怔出神,心裏隻有震驚。


  江湖裏,能稱做高手者何其多也,似乎誰都沒法定一標準。因為情麵世故功夫太多需要顧及,君不見隻要身處豪門,稍有些過人功夫,就能被擁有一個相當夠分量高手稱呼,因為沒誰會傻傻的敢去揭穿,平白丟人臉麵,招人為敵。可是,底下的能以絕對實力稱之為一品高手的,絕對得上屈指可數,當然,這隻算廣為人知的。更多不為人知就無從考證。他們似乎看淡名利,也不多問江湖之事,有的隱居山林,過著簡單的耕樵隔日輪的農夫生活,有的則是深受門派供養,高居幕後,過著閑雲野鶴的閑淡生活,隻有一些極少數被各大州郡朝廷捧為座上賓,用舉州舉郡之力,將他們當祖宗般敬奉。也正因為他們的神出鬼沒,致使他們更加神秘,更加富有傳奇性。


  這麽吧,一位意境高手不一定能成為一品高手,但是所有的一品的高手,都具有顯現意境的實力。


  梁雄多年前聞名江湖,當時就被譽為有望登臨一品高手境界的潛力,有這個實力理所當然。沐良戊自然對此不會多驚訝。可是眼前這個少年呢,及冠了否,就能將意境初現?

  待到紅色火焰和白色殘影相撞,也在瞬息之間錯開。


  所有的戰果立將見分曉,所有的傷痕痛苦,在這一瞬間造成。


  兩人皆是一聲悶哼,背對而立。


  梁雄灑脫地看著朦朧月夜,問道:“你的意境叫什麽?”


  徐庸錚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地突出了兩個字,道:“截河。”


  梁雄的眼睛漸漸明亮,他身前的長衣也被切開道道口子,身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的傷口。


  在徐庸錚話語剛落下不久,梁雄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的聲音有些感慨,他的情緒有些複雜,他的手卻沒有再握槍。


  “好劍意。”


  此勢名為截河。


  取自生死之間,截斷大河之意。


  梁雄道:“三招已過,今夜我不會再對你們出手Leeds。”


  沐良戊哪裏會當真,既然大當家的沒點頭,此事就不會這麽好解決。他此時不合時宜的譏笑道:“你不出手,不代表大當家的不出手。總之,今晚你們必須死在這裏。”


  徐庸錚猛地瞪了一眼沐五老爺,冷言冷語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大當家的來試試即可。”


  “我的劍,從方才看來,應該還不算太魯鈍。”


  大當家的看似沮喪地揉了揉額頭,自言自語了一句:“哎呀呀,想不到有這樣的實力,真是頭痛呀。這可不是個軟柿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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