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涉江湖 第九十四章 蓮落寒山爭端起
續如臉色不善,眼神有些陰狠,衛靖邊久經江湖,將這些表情收在眼底,可是他全無半點自知之明,臉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燦爛。
“阿彌陀佛,施主,好自為之。”續聞看了一眼馬車,沒有多解釋。既然車廂之內那人不願多話,他也不願意和這凡世粗人多隻言片語。
看著續聞雙手合十,衛靖邊也裝模作樣地雙手合十,笑著道:“蓮落寒山,大和尚慢走。”
蓮落寒山,這本是他們寒山寺人的第二佛語,也是他們曆代傳人的夙願。可是這樣一種不輕易出口的佛語,他州之人是從何得知?
續如臉色一寒,問道:“你之前見過寒山寺的僧人?”
“不過是隨口一言,大和尚何必如此較真。”衛靖邊解釋道,“再,蓮落禪夕不也可以嗎?至於什麽老和尚和尚的,入靈州這麽久,我們哪裏還記得呢?”
續聞悲憫一歎,誦道:“阿彌陀佛。”
這一聲卻是直落衛靖邊心裏,讓衛靖邊重新記起那和尚的死狀。
他心裏的惻隱之情又湧起來了。續聞的誦佛之聲越來越大,於是,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有些迷糊,身體也開始沉重了一些。
“你見過寒山寺的和尚了嗎?”續如笑著問道,就好像一個拿糖騙孩的大人一樣,臉上浮現的笑容頗為虛假。
“見過了。”
“你們過話了嗎?”
“過話。”
衛靖邊的眼神呆滯,話語也跟著木訥起來。
“那你知道是誰殺了他嗎?”
“知道。是······”
衛靖邊一個是字後麵,久久不接下文,這可是把續如急得直跺腳。
“是誰?你倒是快呀。”續如焦急道。
有時候,無巧不成書。就在這時,一隻禿鷲從空飛過,長嘯一聲,就打斷了續聞的法門。
衛靖邊如夢初醒,意識重新回到身體內。
續聞繼續默念佛經,企圖再一次奪回主動權。
“你叫什麽名字?你記得嗎?”
“我叫什麽名字?我不記得了。”
“那你記得寒山寺的和尚嗎?”
“和尚,和尚死得很慘。”
續如望了望續聞,覺得這回有戲。於是他接著問道:“那殺他的是誰?”
“和尚是我殺的。”衛靖邊的雙眼變得炯炯有神,笑著點頭道。
續聞的佛家法門終於停止了。衛靖邊的雙眼已然標誌著他不再受惑。既然法門沒用,那也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何況,他們知道了答案。隻見續如眯了眯眼,再道:“你再一遍。”
“我,和尚是我殺的。”
衛靖邊一字一句緩緩道,毫不在乎那兩人的陰狠表情。
“你這歹人,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嗎?”續如一步上前,大喝道。
“和尚是叫本來還是本初來著?大和尚。”衛靖邊這一問,徹底證實了他之前的話。
原來衛靖邊真的見過和尚。知曉那和尚秉性的續如背後的包袱終於落了地。和尚不輕易與人名姓的。本初自恃甚高,一心想著將來登如來大寶之殿。
續如續聞兩師兄弟在荒涼的沙漠裏麵尋找凶手,可以是大海撈針。此刻聽到衛靖邊承認,他們是又喜又怒,隻恨沒能將衛靖邊挫骨揚灰。
續聞則稍微清醒一點,可也是麵露凶色,威脅道:
“你這人,切莫胡言亂語,有些話可不能亂的。”
“那和尚的胸口正是被長槍所創。”
衛靖邊從身後掏出長槍,片刻功夫就將兵器組裝好,他從容笑著道:“我呢,剛好也是個使槍的。那日,和尚端坐於地,口頌佛經,一心想著度化我。我這個沒什麽佛緣,不僅覺得他虛偽,而且還極為討厭他。所以便兩槍將他刺了個通透。”
那續如續聞顯然是見過和尚屍體的。此刻結合衛靖邊的描述,更加確認本初和尚確實是被人兩槍刺穿的。而衛靖邊縱然不是殺人凶手,也和這件事脫不了幹係。何況,衛靖邊還光明正大的承認了。續如一心想著降伏眼前的衛靖邊,再去向那狗屁的馬車之上的人問罪。續聞的心思較為活絡,呈現一幅悲憫人之相,而後歎道:
“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如此?和尚該有善果可得,本不應該死在此地。”
“佛門中人作惡多端,可曾得到惡果?”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執念太深,已經深陷苦海不自知。”
“什麽苦海無邊,大和尚,你就能保證你在岸上嗎?”
“阿彌陀佛。”續聞隻是低聲念了一句。
續如反應則不同,隻見他大喝一聲:“哼,你這歹人,既然已經承認殺人,那就是與我寒山寺結下仇怨。今就讓你知曉佛陀亦可一怒。”
隻見續如雙手忽動,他開始手指如同變戲法一樣,不斷結下手印,忽而雙手食指立起,忽而
二手食指直立,使中指重疊其上,最後終於結成了一個這樣的手印:他的無名指,中指,拇指直立,指,食指彎曲組合。
這道手印可不簡單,這可是佛門十二手印之三的外獅子印。這一印傳聞能輕而易舉地降服住一頭雄獅,威力自然極強。
“外獅子印。”續如喝道。
這一手印剛成,就見一個獅頭出現,獅子眼睛炯炯有神,張開大嘴,發出無聲的怒吼,就直奔衛靖邊而來。
這一手佛印已然不止接觸到了意境之門,分明還有所精進。衛靖邊長槍早已成形,持槍在手的他毫不畏懼,而後長槍如龍,周遊壁始,同樣是一道意境使出,一道厚實的牆壁也出現了。獅頭凶猛,遇牆不變去勢,直竄而入,牆倒。獅頭勇往直前,再度猛衝,大口一張,威力不可覷。
衛靖邊以身前之軟甲受之,獅頭雖全部結結實實地打在軟甲之上,可是衛靖邊隻是輕傷。這軟甲取材奇特,設計十分巧妙,乃是一件不可多得的防禦寶物。所以,佛門獅子印破牆之後,衛靖邊稍微估量一下,就無畏以肉身相對。
這是一種魄力,也是一種勇氣,更是一種自信,衛靖邊對於公子爺的自信。
場麵極為震撼,續如第一次見到有人能以肉身接住這道手印,不由得一驚。續聞也是不出話來。
衛靖邊可不打算給他們任何話的機會,隻見他長槍一挺,大喝道:“大和尚,好賣相!你也吃我一槍試試。”
衛靖邊手中的長槍有些送了,不再那般用力了。而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衛靖邊將不再手下留情了。方才大和尚隻是展現一印,就令他受了輕傷。知道,這兩個大和尚加在一起,還能有多少印發出來?大和尚牙尖嘴利,最裏麵著阿彌陀佛,下起手來毫不留情。
“盤蛇。”
長槍舞動,其中漸漸演化出了一條青綠活物。隻見那活物全身光滑如鱗,沒有四肢。頭大呈三角形,有長管牙,吻端由鼻間鱗與吻鱗尖出形成一上翹的突起,這分明是一條尖吻蝮,也就是平常百姓看到的五步蛇。這尖吻蝮的眼睛呈現淡綠色,似乎在打量著獵物。隻見他整個身子盤在一起,蛇口吐信,一下猛撲,就要向前咬去。
“白蟒。”
這長槍突然變化,幻化出一條渾身通白的白蟒蛇。白蟒長約丈許,有常人大腿粗細。它的眼睛同樣泛著碧綠光彩,下一刻,白蟒翻身,飛撲而躥,直接攻向對麵二人。
長槍隻是片刻功夫,就使出了兩道意境。而這兩條蛇,也是活靈活現。一條毒蛇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大和尚的頭顱菜罷休。而那條蟒蛇,卻是勢大力沉,如同撞鍾一樣向前撞去,這一下,續如的獅子印怕也是不敵。
隻見續如站在續聞身後,而續聞則是不慌不忙地雙手合十,沉吟道:“阿彌陀佛。”
實際上,續聞暗念法門,然後閉目不見眼前。
兩道意境來勢洶洶,續聞大和尚的身影絲毫不動。
原來,那盤蛇雖然凶猛,可是未接觸到續聞的身體,就被一道金光消融得所剩無幾了。而白蟒更是在金光之下,去勢全無。那道本該撞向大和尚的怪力自然也被卸得一幹二淨。
續聞的身體紋絲不動,也沒有絲毫損傷。
“施主,此刻放下屠刀,猶未晚矣。”
續聞全身上下發出淡淡的一層金色光芒,皮膚也全變成了金黃色,整個人就好像一座金色佛像一般,分外莊嚴。
衛靖邊看著續聞和尚的慈悲之相,想到了那日和尚也是一樣的做法,可是和尚卻是死了。他手上沾染的鮮血雖然不多,可也不少,而他一心想做白丁的長槍,此刻萬萬不能退後一步的。至於,心裏對於和尚的念念不忘,他也就暫時壓下了。
“我沒有屠刀,隻有屠槍。”
“屠刀在心中,不在手中。心中的刀若是放下了,那麽手中的槍與刀又有何異呢?”
“既然如此,我這槍不放下也罷。”衛靖邊再度提槍,再度攻來。
“騰蛇。”
騰蛇,古典記載,其形入蛇,無足而有雙翼,可乘霧而飛,遊霧無可拘束。隻見那對翅膀乃是血肉構成,而騰蛇方一展翅,白霧漸起,藏匿住了它的身形,而翅膀上血肉之氣開始在空中擴散開來。騰蛇不見首尾,它扇動翅膀,那團血霧之氣聚攏不散,便速度漸快地向那兩個和尚飄去。
血霧之氣方一遇到續聞的金光,便發出滋滋的聲響。金光和血霧就好比爐中水火,勢不相容。結果是血霧漸漸散去,續聞眉毛都不皺一下,金光不受影響。血霧化成輕煙,徹底消散。
佛光豈能容邪物來褻瀆?隻見續聞大喝一聲:“諸邪退散。”續聞周身金光見勢暴漲一尺,更有一道肅穆佛光激射出來,就將那騰蛇和血翅盡數給消滅了。
“阿彌陀佛,蓮落寒山。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續聞再一次勸道。
而衛靖邊隻是搖了搖頭,表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