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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終應允

  點器樓主薑赭啞然失笑。


  納蘭先生這句話若是被自己寶貝兒子聽見,指不定心高氣傲的圖邦公子會跳起腳來罵娘,還會罵罵咧咧個不停,其中,問候祖宗先人絕不會少,更有甚者,若是自己不在旁邊,定然會拔劍相向。


  隻是,自己家那個傻兒子哪裏是納蘭先生的對手呢?

  點器樓主目不斜視,搭腔道:“可我畢竟是他老子,他再如何不堪,終究是我的兒子。不是嗎?”


  “也對,便是山野村夫,商賈屠夫也都講究個子承父業。薑大樓主隻此一份家產,也隻有這一個寶貝兒子,無論如何,都要將這樓子傳給這寶貝兒子才行。”


  這話說得倒也在理,更是說出了薑赭的心裏話。可是言語中幾分嘲諷,薑赭也聽得明白。


  “是不是人活得越久,就越容易忘事呢?”納蘭明弈此時橫眉冷對,不怒自威,哪裏還有半點病秧子的形象。這一問,也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問端坐的薑赭。


  點器樓主薑赭沉默不語。


  “君子之澤,三世而衰,五世而斬。點器樓哪怕在西漠苦心經營多年,依舊是比不得藏兵殿那等龐然大物。藏兵殿那般家大業大,不說五世而斬,就算是五世而亡,這五世裏,但凡出現一位英才明主,便又能傲然挺立數十年。可是點器樓是個什麽情形?薑樓主,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雖說取而代之,比登天還難呢。可當年在這金意樓重所立下的誓言,我納蘭明弈至今不敢忘,薑大樓主也千萬別忘了。”


  問聽這話,薑赭的思緒不合時宜地飛向了遠方。


  當年也是在金意樓中,一個算不上世家子弟的庶子在江湖中遊蕩,他飽經滄桑,已經不惑,本以為這一輩子就此渾渾噩噩,誰知道,上天垂憐,他竟是碰到另一個同樣懷才不遇的謀士,兩人因一杯燒刀子而相識,因一壺酒而大打出手,後來機緣巧合之下,結伴同遊進而相交相知。


  那庶子身份卑微,本事不大,也自問不能讓謀士刮目相看,傾囊相助,可偏偏他不死心,雪夜之下立下了誓言。


  不知哪一點觸動了這謀士,謀士時常自苦明珠蒙塵,最後得那庶子三請三問,欣然應予,前往西漠點器樓。這一待便是近二十年。


  在那謀士的幫助操持下,庶子不僅武功突飛猛進,點器樓更是日益鼎盛。


  隻是,那故事中的庶子如今執掌一方,成為了點器樓主。而那謀士積勞成疾,早早地白了頭。


  今日,自己不過是讓他教導自己的兒子,為何眼前之人會如此不願意呢?

  “納蘭先生放心,當日對天發誓,我薑赭也不會忘記。”點器樓主習慣性地眉開眼笑,頗為友善。


  納蘭先生看著這張臉上熟悉的笑容,沒來由有些氣惱。


  “今日薑赭來找先生何事,先生也當知曉。我也知自己家那混賬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怎奈,薑赭膝下獨此一子。趁著如今老夫還能加以管教,將此子交給先生,薑赭才能放心。”


  說到此處,隻聽“咚”的一聲,薑赭雙膝猛然跪倒在地,朝著納蘭明弈俯首。


  納蘭明弈沒想到薑赭竟然行如此大禮,趕忙上前要將他扶起,嘴裏驚道:“這是何意?”


  誰知,堂堂的點器樓主薑赭此時竟然倔強地低頭不起。


  “若是先生不答應我,我便長跪不起。”


  納蘭明弈手中無力,實在是拿這個憨厚的家夥沒轍,隻得甩手說道:“薑赭,我又不是你老子,可當不起你這麽一跪。有什麽事你先起來再說。”


  可是跪倒在地的薑赭無動於衷。看來他真的打算長跪不起。


  許久之後,納蘭明弈看著這一動不動的薑赭,心裏終究是有些不忍。他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先起來,我暫且應你便是。”


  聽到納蘭先生終於應允下來,薑赭這才興高采烈從地上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堂堂點器樓主,竟然為了自己兒子,如此行事。傳將出去,你這樓主顏麵往哪裏擱呢?”


  名士重諾,一諾千金。而納蘭明弈答應了此事就不會有任何後悔。


  薑赭自然知曉納蘭先生的稟性,頗有幾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得意,笑道:“先生不是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為了點器樓,這區區一跪也是值得的。再說了,隻要那小子改邪歸正,莫說是千金,就算是萬金,薑赭也舍得的。”


  隻是眼前的點器樓主不知道,他表現得愈發稱納蘭明弈心意,就越發顯得圖邦公子如何不堪。納蘭明弈歎息道:“若是圖邦公子有你一半的忠厚與覺悟,我亦不會如此為難。”


  “從今以後,就沒有什麽圖邦公子了,我讓我家那混小子行子侄之禮,侍奉先生左右。先生盡管隨意打罵就是了。”


  納蘭明弈難得地挑了挑眉毛,哦了一聲,接著笑道:“這話是你說的,可能夠算數?到時候,我若是將他手腳給打斷了,夫人不會找你算賬嗎?”


  薑赭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轉過身去,雙手扶腰,故作鎮定道:“先生盡管打罵便是,隻要打不死,哪怕脫層皮我也不會介意的。真把老子惹急了,就把我那夫人給……”


  納蘭明弈可不打算放過這等打趣薑樓主的好機會,接著問道:“給怎麽樣?難不成還能把她給休了?不知這休字到底是休妻的休還是修眉毛的修?哈哈”


  薑赭這一畏一懼,在西漠點器樓裏可是出了名的。這一懼自然是懼怕納蘭先生的惱怒,這一畏,則是由納蘭先生口中傳出的畏妻如虎。這可在點器樓是個笑談。


  沒有看到薑赭的臉色,可料定那張臉一陣青一陣白,絕不會好看到哪去。納蘭明弈慢步重新落座,自己拿起酒杯,重新倒了一杯。


  薑赭欣然落座,臉上也很快恢複了正常。這般的厚臉皮,納蘭明弈是自歎不如的。


  聞到酒杯之中酒香四溢,薑赭一把奪過納蘭明弈手中酒壺,更是不由分說將那酒杯直接搶走。他厲聲說道:“盡是胡鬧。”


  聽到薑赭關心的話語,納蘭明弈輕輕一笑,低頭道:“別那麽緊張。反正是將死之人,喝些酒又算得了什麽呢?”


  “呸呸呸,先生別亂說。我們這次來中州,就是要治好你的病的。”


  納蘭明弈剛要張嘴,卻傳出了幾聲劇烈的咳嗽。


  薑赭站起身來,一手輕輕拍背,企圖讓納蘭明弈更舒服一些。


  “我答應教導圖邦公子,咳咳,不過,咳咳,咳咳,樓主得答應我兩個條件。”這一句話未曾說完,中間卻斷斷續續咳嗽了三次。


  薑赭出聲勸告道:“先生若是不舒服,便留到明日再說。反正時間有的是。我今日也不急。”


  費了好些功夫,納蘭明弈才將那惱人的咳嗽壓下,可是那張臉因為咳嗽,呈現出了病態的嫣紅之色。


  “第一,這兩年之內,不管是我打罵,教訓圖邦公子,任何人不得過問。包括樓主。”


  “第二,便是……”


  納蘭明弈的話語漸漸地低沉下去,薑赭聚精會神地聽著,聽得清楚。誰料聽到最後,他身子一震,掙紮許久,才咬牙點頭應了下來。


  解決了心頭之患,薑赭卻沒有立即離去,而是有些厚著臉皮地待在房間之內。


  納蘭先生問道:“不知樓主大人還有何吩咐?”


  薑赭嘿嘿一笑,答道:“先生盡會打趣人,我哪裏敢吩咐先生你。”


  “若是沒有別的事,就請薑樓主離開吧。我可是著實有些累了。”


  薑赭絲毫沒有離開的覺悟,而是問道:“先生就不擔心東方那小子的事?”


  看著薑赭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納蘭先生端起茶杯,說道:“他若是死在外麵,我擔心也沒有用。他若是不死,定會回來找我。既然如此,我何必掛念他呢?”


  話明明已經說完,名士納蘭明弈竟又補了一句:“再說了,東方可比不得圖邦公子嬌貴。”


  “先生,你這話說的可有點有些偏頗,我也喜歡東方那小子,你且說說,我什麽時候拿他當仆從待過?”薑赭不甘心說道。


  “對了,聽說最近江湖之上新起了一個後起之秀,掀起了好些波瀾。”


  納蘭明弈自然知道薑赭說的是誰,沉吟道:“以劍殺人,終於揚名立萬。”


  薑赭小心翼翼問道:“不知比之當年先生的劍如何?”


  “殺了朱家少爺,不僅得罪了朱家,其後更是不知收斂,使得自己賞金居高不下。這般人物,不是個傻子就是個瘋子。莫說當年的我,哪怕是當年的你,也不會做這般的傻事。”


  “有江湖傳聞,他與劍幕有關,怕是那位劍術高手的弟子。”


  納蘭明弈隻是搖了搖頭,說道:“可能性不大。劍幕那幫人是什麽德行,你與我不是不清楚。若真與劍幕有關,便是千金之時,就該化幹戈為玉帛。朱家不也不敢得罪劍幕那幫瘋子。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殺下去,那劍客的賞金隻會越來越高,終有一日,會死在他人劍下。”


  “這麽說來,他必死無疑。”


  “以殺證劍心,明劍意。這條路為劍道最險最難。哪來那麽容易?就算是當年的李經緯也不敢如此。你說他哪裏有活路呢?”


  薑赭再度小心問道:“先生,不知……”


  兩人相交二十餘載,這薑赭屁股一動,納蘭明弈哪裏不明白他的意思。隻見他迅速搖頭道:“不可。太過凶險。會引來滅頂之災。”


  既然先生說不可,後果又那般嚴重,薑赭也徹底放棄了這個念頭。


  隻是,薑赭轉頭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這般的劍客,若是能活下來,是如何的堅強,以後又當到達何種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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