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自戕
“嗯……”謝湛坐在她的旁邊，略略思考，衝著辛慕苑眨眨眼，道，“慕名苑解散前你的隨從裏有個叫鬼澤的人對嗎？”
“恩。”辛慕苑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謝湛的雙手撐著軟椅，身子略略往後靠，笑道：“我聽說你身為辛慕苑的時候，為了逃避一些活動，可是沒少吃他的藥丸裝病，你嫁給我衝喜的時候，我吃的就是他給我的藥丸，他應該給你留了挺多的，現在還有嗎？”
辛慕苑點頭，道：“有，鬼澤知道我懶，怕我不夠用，所以一次性給我做了三箱。”
三箱？！
謝湛的嘴角猛地一抽，暫時壓下對這個消息的震驚，道：“你拿一顆給青蓮，告訴其他人他是因為傷後感染。過個兩三日，讓人將他抬出去‘埋’了，同時給墨竹一筆銀兩，讓他去守著青蓮。如此，他們就可以在眾人的眼皮子下麵成功逃脫，隱姓埋名過自己的日子去。不用殺青蓮，也不用擔心其他人效仿，一舉兩得。”
辛慕苑的眼睛頓時亮起來，抱住謝湛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用力地親了一口，道：“是啊！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他們二人為我付出忠誠，在認定我貧窮的情況下又帶著自己珍藏許久的家當拋下榮華富貴跟我來到這裏照顧我，如今我不計較他出賣我的罪過，反而救他一命，也算是相抵消了！”
謝湛將她摟入懷中，揉揉她的腦袋，趁機將她放在旁邊桌案上的酸棗仁湯端起來，拿勺子攪拌了一下盛起一勺湊到辛慕苑的嘴邊，溫柔地說：“心情好了不少吧？來，喝碗湯，這可是我親自做的。”
辛慕苑：“……”
方才綻開的笑容再次凝固在臉上。
本就不想喝的湯，現在更不想喝了。
強硬地喝下一碗酸的有些過分的湯，辛慕苑強忍著淚水站起來，道：“也不知道青蓮怎麽樣了，走，我們去看看。”
“好。”做的酸棗仁湯被全部喝完的謝湛很高興，即便他們接下來要看的人是他非常不喜歡的也沒有關係。
立十宅有些大，囚籠設定在第四院的位置。辛慕苑和謝湛走了一會兒方才到融合了垂花門與板門元素的吊花門，一隻腳才剛踏進去，便瞧見有人匆匆忙忙地從影壁後麵衝出來，險些與辛慕苑撞了個正著。
好在謝湛的反應速度極快，擋在了辛慕苑的麵前，也所幸立十宅的園丁們各個身手矯捷，對自己的身體有很強的控製力，在撞上人之前及時止住。
他抬頭看向來人，認清楚是這棟宅院的主人後，園丁恐慌的眼眶中頓時含滿了淚水，下唇微微顫抖，道：“主人，不好了，青蓮公子……他、他在牢中自盡了！”
“你說什麽？”辛慕苑的瞳孔猛地一縮，撒丫子就朝牢籠的方向跑。
謝湛跟不上吃醋，忙跟在辛慕苑的身後一同朝著牢籠去。
他們來的時候，牢籠裏已經站了三四個園丁，默不作聲地看著關押著青蓮的牢籠。見到辛慕苑來，依舊是默不作聲地讓開道路。
在青蓮牢籠的外麵，還趴著一人，黑色的頭發，穿著一身墨色的長衫。
長衫上，繡著精美的曼陀羅。
血腥味兒濃鬱，像是散布在牢籠的每一個角落。
辛慕苑沉默不語地看著被鮮血染髒了青色長衫的男子，緩緩蹲下身將身穿黑色長衫的男子抱起轉身離開，隻剩下她沙啞陰沉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去附近的寺院埋了。”
馬車急速地在街道上奔跑，血腥味兒散了一路。辛慕苑通過被風吹起的簾子望著沿路的風景，默不作聲。
她的懷中，始終抱著身著黑衣的男子。
在男子的手心，有一道青色的壓痕，那是他緊握牢籠上的鐵杆時留下的痕跡。
謝湛坐在辛慕苑的側麵，擔憂地看著她的側臉，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沉默一直延續到青蓮墨竹下葬，辛慕苑站在他們的碑前許久沒有回神。
太陽慢悠悠地蹭著時間的邊轉為刺眼的金色，辛慕苑的眼眸被刺疼了，睫毛跟著顫了兩顫，突然開口，問：“謝湛，你說為什麽。”
“什麽？”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沙啞，像是扯動著喉嚨說出來的話，牽動著他的心髒狠狠一顫。
辛慕苑的眼眸無神地盯著眼前的墓碑，道：“錯的明明是青蓮，為何他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他傷害了我所愛的你，也傷害了他口口聲聲說著保護的我，可我還想著要不要救他，他為何表現的像是我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
謝湛的喉嚨動了動，心虛的產生一絲絲的共鳴，道：“可能是覺著你侮辱了他。”
辛慕苑怒極而笑，難以理解謝湛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可思議也覺著可笑。
“所以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他所有的尊嚴都是需要通過我的作為來給的嗎？”
謝湛縮縮脖子，不敢言語，小聲道：“或許他認為，處置他或許有很多種方式，可你偏偏選擇了最具有侮辱性的方式。”
“侮辱？”辛慕苑搖頭。
對於謝湛提出的這個事情，她感覺到非常的無力。
“走吧。”辛慕苑道。
謝湛點頭，最後看了眼青蓮的墓碑，跟著辛慕苑離開。
他想，自己或許可以理會青蓮自殺的感受。
自己最信賴的人親自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自己判下死刑，對他而言，這絕對是莫大的屈辱。
辛慕苑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他敏.感的心髒上狠狠劃下一刀。
然而，謝湛所愛慕的辛慕苑則是懷有和他不同的看法。
青蓮被判是他罪有應得，他的尊嚴是他親自丟在地上踐踏，與辛慕苑無關。
世上有黑白，錯了就是錯了，已經發生的結果不會因為犯錯人的玻璃心就會令時光倒流重新來過，這就如同潑出去的水，髒了地麵丟了最優雅的形態，便是它任性逃脫容具的下場，便是以最難看的姿態狼狽地趴在地上任人踩踏也怪不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