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選擇
辛慕苑接過梓釧遞過來的毛巾，簡單地洗了個臉，小聲吩咐了一句讓她去準備熱水，她要洗澡，而後看向西廂房的位置。
此時西廂房前麵的空地上，南嶺子的幾個弟弟有模有樣地拿著南嶺子給他們摘的樹杈跟著辛慕苑練劍。
然而，這也隻是看著，實則狗屁不通。
辛慕苑背著手繞著他們走了三圈，找出一個他們之中學的最像的，略帶一些驚喜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隻有五六歲的模樣，性格有些靦腆，麵對陌生人的問話不怎麽敢說話。
因而在辛慕苑問他的時候，他立刻轉頭看向自己的“父兄”。
南嶺子嫌棄地看了辛慕苑一眼，拍拍男孩的肩膀，柔聲道：“四兒乖，這位姐姐的人品有問題，咱們不理她。”
辛慕苑：“……”
你人品才有問題，你全家人品都有問題！
辛慕苑在心裏罵罵咧咧的，臉上卻是一副尷尬賠笑的模樣，道：“南嶺子，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我好歹做過你的老板，多少得給我點尊重是不是？”
南嶺子斜了她一眼，不說話。
辛慕苑開始捋袖子。
這混蛋王八羔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南嶺子似乎敗給了辛慕苑的威脅，不情不願地說了句：“這家夥雖然人品不太行，但是人還行。你們若是有什麽真的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就找她，她會幫你們的。”
辛慕苑：“……”
行吧，這工具人當得明明白白。
她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人有罪孩子是無辜的。
方才她瞧這被叫做“四兒”的孩子能將她其中一套劍法的招數記下四五招，著實有天賦。
她在練習的時候，劍法如風，劍風如刃，見她練劍的人尋常會被嚇得目瞪口呆，又或是看不清的、要討教的、記得狗屁不是的……
多了去了。
可是像四兒這般能夠清晰、清楚甚至能夠百分之七十複原四五個招式的，簡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這個孩子在認識自己前從未學過劍，甚至是連接觸都沒有。
自己應該是他見過的第一個舞劍的人，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記住並複原了四五個招式，這引起了辛慕苑十分的注意，伸手捏了捏四兒圓嘟嘟的小臉，問：“小家夥，你願不願意跟著姐姐學劍？”
四兒沒說話，再次轉頭看向南嶺子。
不過這次，辛慕苑沒有給南嶺子回答的時間，直接捏著四兒的下巴逼著他將頭轉過來，露出溫柔的笑臉，並用溫柔的語氣和四兒說：“咱們的四兒已經長大了，不能事事都聽父兄的，得有自己的主意是不是？”
四兒點頭。
成了！
辛慕苑驚喜地在心裏握了握拳頭，掩蓋住自己激動的內心，期待地看著四兒，問：“那四兒要和姐姐學劍嗎？”
四兒堅定地搖頭。
辛慕苑：“……”
他知道自己拒絕的是什麽人嗎？
“噗嗤。”
身邊傳來滿含嘲諷的笑聲，辛慕苑一眼瞪過去，再看向四兒的時候又是那副比糖還膩味的溫柔，道：“為什麽呀，劍法多好了，既可以防身，又可以保護家人，還可以強身健體！”
四兒依舊搖頭，淚水朦朧了他的眼睛，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鼓著嘴嚷嚷道：“四兒不要學劍！四兒要學圍棋，四兒要成為大涼王朝最厲害的棋師！”
辛慕苑：“……”
這是什麽奇怪的理想？這年頭怎麽還有人想要成為棋師？很值得驕傲嗎？這豈不是和那些街頭落魄的畫師、題字師，樂坊的琴師一個樣？
但是辛慕苑沒有將自己的不理解說出去，因為她明白這世間的每一個職業都寄托著部分人的理想與屬於他們自己的想法和對這世間的不同理解，他們的選擇需要被尊重且不需要獲得其他人的理解。
這是他們自己的人生，需要他們自己去走。
哪怕前方荊棘遍地，哪怕前方猛虎成群。
“這樣，你跟著姐姐學劍，姐姐給你請大涼王朝最好的棋師。隻要你認真練劍，姐姐就讓棋師每日都來教你下棋，陪你下棋，如何？”
這是一個非常劃算的買賣，隻需要花費幾個時辰的時間便可以換來他所喜歡的東西，這樣想來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四兒心動了，眼瞳中布滿了驚喜，但是他依舊什麽也沒說，比起思考，更像是在等待。
辛慕苑看看他，又看看南嶺子，猜測他可能是在等待南嶺子給出他最後的決定，因而決定在南嶺子開口前截胡，讓四兒自己決定，不讓南嶺子插嘴。
但是這一次，她的速度沒有南嶺子快。
當她剛準備開口的時候，南嶺子已經將身子蹲下來，手輕輕地搭在四兒的肩膀上，溫柔地和他說：“四兒，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是否要以自己的時間來換取你圍棋的學習？”
四兒迷茫地看著南嶺子。
他說的話太深奧，四兒聽不懂。
於是南嶺子換了個說法：“四兒，如果你想學棋，父兄可以賺錢給你請老師，你也可以自己做些事情賺些零用錢攢起來請老師，這些錢換來的學習主動權全部在你。可是你若是選擇妥協某件事情去換取你想要的，你將會受到後續許多束縛、不得已，你將會喪失屬於你對人生支配的主動權。現在，就是你決定是要用努力還是用犧牲去換取一個你想要的結果。”
南嶺子的比喻很難聽，但是這一次，辛慕苑沒有打斷他。
話說的不中聽，理卻是非常的好。這一次的抉擇不僅代表著這一次的決定，更是代表著他日後對自己人生的選擇。
人這漫長的一生中，經曆的分叉口太多，經曆的選擇與誘.惑都太多了，他必須要知道自己心中堅信的是什麽，為了某些事情而放棄另外的事情是否值得。
六王爺過來的時候，辛慕苑與南嶺子皆是半蹲著直視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模樣認真嚴肅，像是恨不得要將這個可憐又無辜的孩子活剝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