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愛與理性
父親:“……”
他看著女孩小腿位置淺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紅印,猶豫了。他們說,他女兒的死就是有人刺了毒針進來,要取出毒針,就必須割開他女兒的皮膚。
但是,想要取出毒針,還有很多種辦法不是嗎?
像取出繡花針那樣將毒針擠出來不行嗎?
女孩的父親靜靜地看著自己女兒的屍體,沒有給出回答。宋延安同樣看著女孩身上的針眼,突然道:“如果保持拉出的姿態不動,可以保證拉出的狀態是刺入時的狀態嗎?”
靈瞳與縣令恍然大悟,道:“說不定可以!”他們驚動地看向十位家長,“可以嗎?”
陳寶兒的父母還在猶豫。
其他孩子的父母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搖頭,有的在憤怒,而最暴躁的父親,那位女孩的父親,此時卻像個異類,安靜地看著女孩的屍體。
沒有哭泣,沒有憤怒,沒有咆哮,沒有悲傷。
女孩的母親依偎在女孩父親的懷裏,轉頭盯著自己女兒的屍體,眼淚不停地往下墜,卻咬著下唇沒有出聲。
很優秀的父母。宋延安心想。
他偷偷地歎了口氣,有些惋惜。他忍不住想,如果這個女孩老老實實地呆在她父母的羽翼下成長,會不會成為辛慕苑口中的淑女?
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女人。
堅強、勇敢、有自知之明、理智、進退有度……
終於,在沉寂地等待了一刻鍾之後,女孩的父親最先開口,道:“小心不要碰壞了我女兒。”
旁人驚呼。
陳寶兒父親質問他:“孩子已經去了,你怎麽忍心讓這些男人觸碰你女兒的身體?”
女孩父親的拳頭猛地握緊,盯著床板的眼睛目眥欲裂。他極力地控製自己瀕臨崩盤的情緒,控製自己不對其他人發脾氣,哪怕這股悲傷、這股憤怒已經將他逼到眼角出血、青筋幾乎要炸掉,依舊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隻是微弱的顫抖與憤怒。
他道:“那你讓要讓我如何呢?我女兒的屍體就在這裏,體內很有可能帶著他們口中說的毒針,難道你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女兒體內帶著如此凶惡的東西入土嗎?是,毒針我與內人可以幫她取出來,那之後呢?我女兒的死就這樣算了嗎?”
陳寶兒的父親又問:“他們都如此行徑了,難道你還要相信他們嗎?毒針取出來後,我們就真的什麽證據也沒有了!他們能給我們什麽答複呢?釋放辛慕苑罷了!”
“愚昧。”靈瞳嘀咕一聲,對女孩的父親好感增加了不少。
這個男人,雖然粗魯、暴躁,但是他有足夠的理性與判斷,清晰的思維與敏捷的反應讓靈瞳認為,他隻能被稱作野蠻,而不能被稱為愚蠢。
女孩父親道:“先給我的孩子做吧。”
仵作點頭,以敬佩之情回應他,道:“您放心,我會小心地對待她。”
在仵作的幫助下,約一刻鍾後,毒針被緩緩取出來。
仵作取針的時候很小心,女孩的傷口並沒有劈裂,毒針的狀態也被很好地保留下來。
縣令將針的狀態與木板上刺入的狀態做了比較,發現幾乎吻合,隻有略微的偏差。他的心猛地跳動起來,激動、興奮、舒了口氣。
在這場與辛慕苑的對拚中,他勝利了!
這場勝利讓他有瞬間的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自信、興奮與滿足。
靈瞳難以置信地看著針被射入的位置與狀態,驚愕地張著嘴巴,呢喃道:“主、主人竟然猜錯了……”
“什麽叫竟然?”縣令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斜眼看她驚愕的表情,心中的得意更重,道,“辛大人不是說了嗎?術業有專攻。我是花漠城的縣令,斷案這種事情,定然是比她更擅長。我比她更先猜中答案,難道很令人驚訝嗎?”
靈瞳默默點頭。
可惡。
縣令的眉角抽了抽,剛剛升起的興奮頓時摔下去一半。
靈瞳問他:“既然行凶路徑確認了,是否可以放人了?”
縣令不情不願地道:“是可以放人了。”他衝著女孩的父親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我們必當全力以赴揪出殺害您女兒的凶手。”
陳寶兒的父親冷哼,陰陽怪氣道:“耽誤了這麽長時間,凶手還能抓到嗎?該不會是隨便拉個替罪羊來糊弄我們吧!”
靈瞳冷眸掃過去,冷嗤道:“糊弄你?大可不必。若非是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沒有人會認識你,便是與辛慕苑見過一麵,你也不過是個連麵容都無法被記住的路人,有誰會為了糊弄你而編造這麽一攤話?還有,這麽長時間了,你不會沒有發現花漠城的異變吧?”
陳寶兒的父親僵住了,心中一瞬間想到了許多危險的可能,但沒有一個是正確的。
其他人也是目露惶恐,思索花漠城在這說長不長甚至可以算得上非常短的日子裏都發生了什麽事。
唯有女孩的父親在惶恐之後露出了然,臉上驚愕、敬佩還摻雜著一些其他各異的情緒,看起來十分複雜。
縣令看著他,露出淺笑,道:“看來您已經猜到了。”
女孩的父親問他:“花漠城是不是被封城了?”
靈瞳道:“是的,在事情發生之後,辛慕苑就派臨夏封城了,禁止任何人出城,哪怕是一隻蒼蠅。”
女孩的父親問縣令:“這件事是您派人去做的嗎?”
縣令道:“我為人謹慎,在聽到報案後猜測這件事情波及範圍可能比較廣,擔心凶手會趁亂逃脫,所以立刻派人秘密封城,未曾想正巧碰上手握辛令前來傳達封城命令的臨夏。”
女孩的父親呼吸急促起來,聲音裏的怨恨、憤怒以及懷疑隱隱流動,但是他不想在女兒的麵前露出那般崩潰與失去理智的模樣,哪怕他的女兒已經看不見了。所以,他沒有大喊大叫,隻是惱怒地質問縣令:“所以,臨夏是辛慕苑的人?”
“是。”縣令目露迷茫,不太明白這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