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文森特
寒風自北向南吹過所特倫卓，吹盡了大地上的最後一抹綠色，與可以稱得上是暖冬的往年相比，今年的冬天顯得格外的寒冷，自入冬之後已經破天荒的下了數場小雪，幾周以來，卡尼迪領的土地一直被薄薄的細雪覆蓋，讓鮮少有機會見到雪景的領民們一次看了個夠。
如果將堅固的的橡樹堡視作卡尼迪家族權利的核心，那麽圍繞著城堡建立起來的橡樹鎮就是卡尼迪家族得以對領地順利實行統治的基礎，這個人口超過三千人的小鎮以城堡為圓心，在卡尼迪領的中心位置畫出了一個美妙的圓形。
隨著冉冉升起的朝陽發出了第一縷劃破夜空的陽光，整個鎮子也被喚醒起來，居民們三三兩兩走出家門，開始了一天的生計，街道上出現了領地的衛兵們的身影，天亮之後會有大批的村民進到鎮子裏，或兜售自家的貨物，或購買需要的物品，推推搡搡難免發生矛盾，需要衛兵們維持秩序。
老約翰像往常一般起了個大早，熟練的走進了廚房生起柴火烤製麵包。
在這個時代，絕大部分平民還沒有養成吃早餐這樣奢侈的習慣，但老約翰卻不同於一般的領民，他經營著一家旅館。
作為橡樹鎮最豪華的，也是唯一營業的旅館的老板，老約翰打心裏為自家的產業感到自豪，依賴著行業壟斷的優勢，旅館的營生也算是紅紅火火。
當然，他將生意興旺的原因歸結於自己精明的頭腦與勤快的手腳。
旅館的主體是一座二層小樓，樓上是客房樓下是餐廳，和周圍用火隕岩磊起來的民居不同，小樓是由木頭搭起來的。
廚房內，老約翰正鼓起腮幫子使勁的向灶中吹著氣，裏麵的柴火冒起嗆人的濃煙，旅館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大股的寒風灌了進來，一名披散著頭發穿著粗麻布的漢子走進了旅館，木製的地板被他沉重的腳步踩的哢嚓響，他找了一張背風的桌子坐下，將隨身攜帶的長劍放在了桌上。
聽到了地板呻吟聲的老約翰歎了口氣，木頭搭的終究還是不如石頭磊的結實。
“文森特！你這個該死的泥腿子，別那麽用力的踩我的地板！”老約翰灰頭土臉的從廚房裏跑了出來，他咆哮著：“那些都是上好的橡樹木，踩壞了可是要賠的！”
文森特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他伸手撩開了擋在額頭的長發，露出了粗糙黝黑的臉：“既然是橡樹木，就不會那麽輕易被踩壞。”他向四周望了望，問道：“有吃的嗎？”
老約翰斜著眼皮哼了一聲，指著被柴火熏黑的臉：“天知道你怎麽會來的這麽早，柴火才剛剛點著，麵包還沒來得及烤。”盤算著終究是一筆生意，又對文森特說道：“廚房裏還有昨天剩下的麵包，有點硬，還有葡萄酒，不過有點酸。”
文森特咧了咧嘴：“兩條黑麵包，一杯清水。”他沒有要葡萄酒，如果連老約翰都承認有點酸的話，那一定和醋沒什麽區別了。
文森特是一名獵人，俗話說靠山吃山，卡尼迪領南邊是山脈，西邊是丘陵，無數野物棲息於此，也使得很多不願意種地的漢子們做起了獵手的營生，隻要膽子夠大肯下力氣，總會有所收獲，不會餓到肚子。
清晨是最好的狩獵時間，通常在夜晚活動的野獸們在日出之後會因為困頓而放鬆警惕，獵人們總是選擇這個時候進山碰碰運氣。
不同於一般的獵人，文森特從來不會用蠻力捕獲獵物，長劍隻是最後的防身工具，比起弓弩長槍，他更喜歡陷阱。
安全，有效，還不會傷到獵物的皮毛，隻不過設置陷阱不但對地形有很高的要求，還會花費大量的時間。。
他會在黃昏之前進山布置下陷阱，然後在第二天清晨前往陷阱查看收獲。
他不缺時間，但是很缺錢。
依靠著這份小心翼翼，他大多數時候都收獲頗豐，其他獵人已經開始稱呼他為卡尼迪領最出色的獵手，很多人拉他入夥，希望能跟著他一起幹。
盤算過團隊分成後能得到的收益之後，他果斷拒絕了所有的邀請，一個人單幹雖然危險，但卻可以賺到更多。
身為一名資深獵人，文森特每次進山之前，都會先填飽肚子。
伸手拿起一條足有成年人小臂大小的黑麵包，先浸在清水裏泡軟，然後塞進嘴裏使勁的咬了起來，如果說別人家的黑麵包是麵粉裏摻著麩皮，那麽老約翰家的黑麵包就是麩皮裏摻著麵粉，即使是泡過了水嚼在嘴裏也會發出清脆的哢嚓聲，牙口不好的吃起來能崩掉牙。
味道很不好，不過文森特也沒有講究的心思。他必須填飽肚子，烤麵包太費工夫了，他沒有時間磨麵粉，也沒有時間砍柴。
大門又一次被推開，一名身材粗壯的大漢伴隨著一股冷風走了進來，他同樣用力的踩著地板，腳下發出響亮的聲音。
“哢嚓，哢嚓。”漢子使勁的踩著地板。
“哢嚓，哢嚓。”文森特費力的嚼著麵包。
“鬥氣在上！”粗壯的漢子看著文森特發出了驚恐的叫聲：“文森特為什麽你嘴裏的聲音竟然比我腳下的還響！”
“麵包是昨天的，還沒來得及烤。”文森特費力的吃完了一條黑麵包，揉了揉被咯的生疼的腮幫子，打算歇一會再吃另一條。
“強尼！你這個該死的泥腿子，別那麽用力的踩我的地板！”老約翰再次咆哮起來。
“安啦安啦。我知道是橡樹木做的，踩壞要賠的，不過你放心，橡樹木才沒有那麽容易被踩壞”強尼一臉壞笑的看著老約翰，這個長著紅鼻頭的倔老頭總是擔心自家的地板會被上門的客人踩壞。
慣例斜著眼皮冷哼一聲，老約翰還是沒有繼續在地板的問題上多做追究，他明白，論吵架自己絕不是強尼的對手，所以他打算用黑麵包找回場子。
“火剛剛生好，麵包才烤了一半，想吃熱乎的還要繼續等一會”話音剛落，老約翰又指著文森特麵前的黑麵包說道：“不過還剩下幾塊昨天的麵包，現成的不用等，還有葡萄酒。”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忘了告訴強尼葡萄酒有點酸。
“恩……我還是等一會吧。”思索著畢竟沒有文森特一般的好牙口，強尼打算還是吃點軟和的。
剛出爐的黑麵包與昨天剩下的黑麵包相比，雖然隻是楊樹木和橡樹木的區別，但好歹也軟和了好多不是？
不再理會一臉陰謀得逞奸笑著的老約翰，強尼一屁股坐到文森特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夥計，聽我說，我找到了一個好活兒！”
文森特沒有回話，抓起第二條麵包咬了起來。
“真的！不騙你，男爵大人要親征地精部落，領地內正在招人呢！”
“男爵大人討伐地精自然是率領衛隊出征，怎麽會另外招人？”文森特奮力咀嚼著嘴裏的黑麵包，含糊不清的說道：“就算是要招人也和我無關，我是獵人，不是傭兵。”
“我知道，我知道！聽我說完，招募的不是士兵，而是向導，隻是帶個路而已，不用戰鬥的。”強尼看著文森特，賣力的勸說道，他很清楚這個不愛說話的大個子一向穩妥至上的性格：“你是領地裏最出色的獵手，那群綠皮小矮子全都躲在西邊的丘陵裏，隻有你定期去丘陵上挖陷阱，除了你沒人認得路。”
文森特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強尼的說法，一般的獵人沒有馬匹，追不上丘陵裏的獵物，他們更喜歡上山用弓箭射殺野獸。
隻有他有耐心花費大量的時間挖掘陷阱等待獵物自己上鉤，山脈和丘陵一樣都是他的狩獵場所，為此他用了整整二十年摸遍了山脈的外圍，然後又走遍了丘陵的東部。
那片丘陵裏確實生存著一支地精部族，他親眼見過。
“文森特，我在衛隊有說的上話的熟人，如果你有意的話，咱們就去試試，男爵大人的獎賞肯定要比你狩獵換來的錢要豐厚的多。”見對方露出意動的模樣，強尼指了指文森特手中的黑麵包，發出了決定性的最後一擊：“而且如果你做的出色的話，慷慨的男爵大人說不定會賞賜你一塊白麵包吃！想想看，不摻麩皮，隻有貴族老爺才能吃到的白麵包！”
文森特的心瞬間被“白麵包”三個字鉤動起來，他吃膩了像木頭一樣硬的黑麵包。
曾經無數次的聽周圍的獵人們吹噓過，貴族老爺們吃的白麵包像雲一樣柔軟，像蜂蜜一樣香甜，像雪花一樣潔白。
原本的文森特是沒見過雪的，不過現在他知道雪有多白了，旅館外的地麵上到處都是。
如果是白麵包的話，就不會像黑麵包這麽硬了吧
他咽了咽口水，腦子裏想象著白麵包的模樣。
“咱們走。”想通了的文森特抓起長劍，往桌子上扔了幾枚銅克朗，拉著強尼走出了旅館。
他真的很想嚐嚐白麵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