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死水盤活
小地精們搬來了椅子。
中年紳士微笑著，摸了摸小家夥們的腦袋，就像對待自家的子侄，親切且和藹。
雲淡風輕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任何違和感。
真是溫馨的一幕啊……
梅丘垂著眼瞼，臉部的肌肉勾勒出恰到好處的友善。
和以前應付的諸多角色不同，眼前的紳士擁有至少和現存的人類三極之一的掌權者相當的胸襟與偽裝。
賓主坐定。
在雙方的刻意烘托下，隻是幾句寒暄就將彼此間的關係拉近了不少。
安德斯坦並沒有參與這場毫無營養的閑聊，而是繼續處理著手頭的事物。
反而是小地精們紛紛支棱著耳朵，捕捉著場中的每一句交談，隻不過這些善良的小家夥們隻是單純的被熱切的氛圍感染，渾然沒有察覺兩名狡詐的人類貴族正在化語言為刀劍，展開一場激烈的廝殺。
“您總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論是在加達裏王國之內，亦或是加達裏王國之外的事情，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親自上門拜訪，見識下名動天下的卡尼迪男爵閣下。”
中年紳士將禮帽放在膝蓋上，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欣賞。
“所以，借著這次生意的便利，我就冒昧打擾了，不得不說，您所做的一切比我想象的還要讓人振奮。”
“啊哈哈，侯爵閣下，您真是太過獎了，如您所見，我其實隻是在這裏做上一點小買賣。”
梅丘感覺自己的嘴角都快笑僵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敏銳的盯上暗影之域——按照正常人的邏輯，這片工業園最多隻會是卡尼迪家族影響力的延伸，而最主要的核心產業還是應該放到卡尼迪領。
正式基於這層思量，梅丘才會堂而皇之的大力發展暗影之域的工業園區，而沒有在保密工作上下太多的功夫——隻要卡尼迪領的樣子工程遮遮掩掩，就足以將所有心懷鬼胎的眼鏡牽製在遙遠的南國邊境。
他本來是這麽想的……不過現在看來，普通的障眼法似乎不起作用了。
遇上對手了呢……
“不過侯爵閣下，我這裏確實增加了一些新產業，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願意和斐德克聯盟達成更深度的合作。”
中年紳士微微一愣，顯然事先並沒有預料到梅丘會說出這樣的話。
“看來我的到來真的讓您感到困擾了呢。”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阿爾諾閣下，我此行隻代表零界商會，與斐德克聯盟無關。”
與斐德克聯盟無關？
梅丘這才鬆了鬆僵硬的嘴角，露出幾分真摯而輕鬆的笑。
自己麵對的究竟是斐德克聯盟的十三君主之一還是零界商會會長，是足以影響接下來談話大基調的關鍵問題。
想到這裏，梅丘就莫名懷念起本商哥，同為商人，那位老朋友就絕不會關心金克朗以外的事情。
“嗯，抱歉，您知道的，最近敏感的事情是在太多。”
他歉意的笑了笑。
“各項產業的發展都屬實順利，甚至一些已經開始產生收益，雖然這有些自誇地嫌疑，但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家夥，沒想到挖掘出的產業竟然會有這麽高的回報，所以才會急於尋求一個穩妥的變現方法，才會邀您與孟德爾侯爵一起開辟新的商路。”
梅丘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
這是銘記於心的招牌動作，已經練到爐火純青。
既能表露出魔法師的貪婪，又能彰顯騎士的直率。
最重要的是，足以讓別的貴族在心底咒罵起他的貪婪。
但是中年紳士並沒有表現出梅丘期待的樣子。
他輕輕點了點頭，很是為難的歎了口氣。
“那可真是個可怕的決定呢，阿爾諾閣下，我最近一直都在煩惱，當時同意了與您一同開辟新的商路。”
“難道，商路的事情遇到了阻礙？”
梅丘頓時揪心起來，他最害怕的就是絲綢之路出現變故。
“不，請您相信，我是個小心謹慎的商人，截止目前為止，開辟新商路的消息還沒有走漏，但是不得不說，我也是個愚蠢而貪婪的商人，這也是我為什麽在和您初次接觸的時候沒有忍住誘惑，答應了與您一同開辟商路的原因。”
小地精們頓時疑惑起來，安德斯坦也從桌上的文件堆中抬起了頭，而成為了眾人視線焦點的伽馬安則微微閉合著雙眼，頗為無奈的歎氣。
“阿爾諾閣下，您建立這條商路，並不全是為了賺錢吧？”
“侯爵閣下，您這是什麽意思？”
梅丘一臉費解。
“不賺錢的商路，還有開辟的必要嗎？”
“的確，一條起始於卡尼迪領，終結於新蓋倫特城，並且在路線的規劃上盡量規避了加達裏王室的直屬領地與斐德克聯盟成熟商區，無論怎麽想都是一筆可觀的買賣，不過，這也正是我失策的原因。”
中年紳士搖了搖頭。
“我隻是單純的沉醉於您所展示的商品的價值，醉心於您讓利過後的分紅比例，被那些代表著金克朗的美麗數字迷昏了雙眼，卻完全忘記了商路本身的價值，一條由南向北貫穿大半個大陸的商業路線，途徑人類最為強大的兩個國家，以及眾多附屬的公國和諸多貴族，甚至涵蓋了人類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口，覆蓋了絕大多數的人口聚集區……”
說到這裏，中年紳士一轉之前的苦悶，莞爾一笑。
“尊敬的阿爾諾閣下，費盡心思打造這樣一條商路，真的隻是為了和我一樣，賺取金克朗嗎？”
梅丘瞳孔一縮。
當然不是……
金錢？財富？
在絲綢之路麵前，那些腐朽的名利之物簡直一文不值。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他做出的一切改良其實都沒有觸碰到人類社會的根本矛盾——在這個中世紀一樣的落後世界，人類竟然還沒有品嚐過成為一個整體的滋味。
他們至今都仍然分散城無數國度，征伐不休。
太落後了，太愚昧了，太過野蠻，完全沒有效率。
而他所做的正是如原先世界一樣，打造出一條連接人類不同區域間的經濟大動脈，用貿易的手段將分散的人類族群凝聚成一個整體。
正如在兩個蓄水池間挖通溝渠，隻要渠道通暢，自然可以將死水盤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