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等你歸來
“哈哈哈哈……”
飛身在前的宋道人很是瀟灑地一回身,他手裏剛摘的還沾著秋霜的樹葉,就挾風而去,準確無比地把蕭風衾剛支棱出來的手指甲齊刷刷全都斬斷了!
“……”蕭風衾看著自己十個光禿禿的手指頭,欲哭無淚。
落風,你剛走,我就被那個姓宋的死沒良心的欺負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比秦姑娘還離不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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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是六年過去了。
楚卿芫孤身一人走遍了大江南北。
見過雨城的吳儂軟語,小巷細船;也見過漫天風沙的駝鈴陣陣,黃沙霧凇;還有四季如春的小城,民風淳樸,花開四季;再到北方的冰天雪地,暴雪傾灑,梅樹棵棵……
時日已久,領略了世間百態,人也從一開始的心急如焚,大喜大悲,到現在的淡然處之,心靜如水。
每每夜深人靜,楚卿芫自問還是做得不夠。
這些年,他除邪祟,殺傀儡,一人一劍相伴晨暮,清濯真人和破執青劍早就令鬼界聞風喪膽。
麵對世人的稱頌,楚卿芫內心波瀾不驚。
他不認為這是什麽值得讚賞歌頌的功德,他隻希望他做的多一些,能讓這世間少一些遺憾。
當年離開不恨苦地,他什麽都沒有帶走。他還要回去的,並不需要什麽留作紀念。
一轉眼,已經六年了……
楚卿芫起身推開窗戶,看著外麵高掛在天上的如水嬋娟,月色從窗戶處灑進來,靜靜地落在這個穿著深灰色衣袍眉眼清冷的男子身上。
楚卿芫安靜地看著月亮,再一次想起秦寐語魂歸那日的一幕,眉宇間的清冷逐漸變得柔和。
阿芄,再等一等我……
每天隻允許自己沉耽須臾,楚卿芫很快整理好心緒,轉身回到桌邊繼續提筆在紙上寫著。
回到昏黃的燈燭之下,楚卿芫身上深灰色的衣袍乍一看如同墨色。寫了一會,手有些涼,他伸手取過擱在旁邊的一件黑色的披風披在身上。
這件黑色的披風和秦寐語的那件很相似,隻不過,這件通體都是黑色,隻在內側繡有一兩朵深紅色的梅花,宛若深冬大雪之中曉風殘月居那含苞待放的冷梅。
與之一般無二……
楚卿芫手裏正寫著的一張可讓普通凡人抵禦屍氣的藥方。
這六年來,他不斷改善,終於可讓普通藥材代替那些稀缺的藥物,功效雖緩,但效用不相上下。
記得當年秦寐語讓他收下秦思芄為徒的時候,與他做交易一般地說會代他尋來獨缺的兩味藥,他很是不高興。那時候的他們都不知道,秦寐語會在不久的以後,腦骨碎裂,慘死茭草池……
時隔六年,每每想起還是撕心裂肺的痛。水底下漾起的黑色青絲,還有那張蒼白的臉……每每午夜夢回,這些還是會出現在夢中,代替了很多年前的那場滅門慘禍。
秦寐語治好了他幼時的傷,也給了他不願愈合的勇氣。
手掌撫上心窩處,楚卿芫感受著那份悸動。
等你歸來,此傷自愈。
遙遙望向不恨苦地的方向,想象著那一縷魂魄還安睡在茭草池,楚卿芫心頭安寧。
當年處置秦思芄一事,楚卿芫始終找不到最好的解決方法。
說她是凶手,並未有任何證據,可結界未有異樣……
雖然師門中有承自一脈方可取命這麽一說,可除卻師門這一脈,是否還有其他人,也未得知。
剛開始接受不了秦芄的慘死,他也曾露出殺機,可秦寐語曾經和他說的話,他都還記得。
……楚卿芫,你收她做徒弟,好好教她,不要讓她走錯路,不要丟棄她……
自己是答應過她的。
所以,楚卿芫將人困在了曉風殘月居,那裏有他練劍時的殘影,秦思芄照著練就可以,他還留下很多清心定性的書籍,也要求秦思芄每日必須抄一份清心咒。
他這樣做,對秦思芄公不公平,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如若他日知曉真是她殺了秦寐語,他一定不會饒過她!
秦思芄眸底深藏的戾氣,她的賣乖討巧,她的阿諛奉承,她的虛榮自傲,還有偶爾的陽奉陰違……這些都無可厚非,多費些心思,善加引導,可一一改變。
但,殺人……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歹毒之心,可不是善加引導就可以的。
寫好了藥方,配好藥,已經是下半夜了。
楚卿芫按了按酸澀的雙眼,歪在一邊的小榻上,支著頭瞧著燈燭發呆。
兜兜轉轉,他又來到了璫露山。
結界薄弱之處,楚卿芫已經加以修繕,隨手除掉了一些傀儡和邪祟,這邊應該可以安靜一段時間。明日天一亮,他就把這些藥分下去。通過這些天對當地村民的觀察和了解,這份抵禦屍氣的藥方,他已經改動一些,更適合生活在璫露山附近的村民。
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茜色的行雲影月含羞……
明日……還是問一問吧。
阿芄喜歡的。
累極了,歪在小榻上的楚卿芫慢慢合上了雙眼。
雙眸輕合,緊縮的雙眉也稍稍舒展,長睫在燈燭之下,落下一排陰影,如同鴉翅的睫羽掩去清冷的眼眸,清俊的麵容在燈燭之下顯得溫柔了許多。
在楚卿芫沒有看到的地方,一縷細細的薄薄的白光從楚卿芫隨身的玉佩裏飄了出來,漸漸由薄變厚,漸漸顯現出一個……人形……
是蜷縮著的,如同嬰兒一般的姿勢,好一會,才慢慢舒展手臂,繼而站起身來。
很顯然,這個“人形”高估了自己,動作很是瀟灑地邁開腳步,卻摔了一個結結實實地四仰八叉。好在不疼,經過這一摔,人形又散了一些,七攏八攏,又把自己收拾好。
歸置好自己,這才嬰兒學步一般地挪著步子。
挪到楚卿芫睡著的小榻邊,“人形”終於更明顯了一些,是個女子,一個麵容長得很不錯的女子。
嬌媚靈動,俏麗清雅,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煞是好看。
她穿著一身兜頭的黑色披風,像根軟麵條一般費力挪動幾步,女子很是偷懶,軟趴趴地趴在小榻邊,瞧著安睡的男子,一隻手繞著頭發絲,一隻手托著腮,眉梢眼角都掛著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