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我就是想你了
“掌門啊……”端著酒壺,宋道人又上上下下將蕭風衾打量了一番,片刻,搖頭晃腦,歎氣道,“可能不行,憑你如今這番姿色,落風不落荒而逃,也就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以色侍人,掌門,你不行的。”
蕭風衾淩亂:“……”
好一會,蕭風衾捏到了七寸,這才慢悠悠地打上去:“阿宋啊,茭草池那邊的魂魄散了,你想好怎麽和落風交代了嗎?”
宋道人聞言臉色一變。
“要不然,等會你把落風灌醉,然後,你做曉風殘月居的女主人……”蕭風衾扳回一成,落進下石般地哼唧道,“估計阿宋你不行,你這小身板都早就被酒水掏空了,渾身沒有二兩肉,一看就是不易生養的,我家落風臉蛋美,身段俏,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你了,也白白浪費了,是不是?”
“蕭風衾!”宋道人怒而摔空氣,“落風回來,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知不知道什麽叫連坐,我死都拉著你。”
“隨便你啊……”蕭風衾破罐子破摔一般,懶懶地靠坐在椅背上,滿臉的人生無望,“真沒看出來阿宋你這般情深,生死相隨,可我喜歡女的,你這輩子是注定沒有機會了。”
兩人這般閑扯了一會,終於心情不再那麽陰鬱了。
弟子興衝衝地來稟報清濯真人已經到了的時候,蕭風衾終於和宋道人相互攙扶著能挪動步子了。
一身素衣的清濯真人,已經到了不恨苦地的大門處。
瞧著他緩步拾級而上,蕭風衾感覺自己的淚水已經不爭氣地從眼眶裏滑落。
一別六年,楚卿芫不見任何的滄桑老態,反而更加灼灼耀目,像是璞玉洗掉了塵埃。
顛著自己千辛萬苦克製仍舊胖了一大圈的腰身,蕭風衾沒有半點形象地衝了過去,一把抱住楚卿芫就是大嚎:“你個沒良心的,這一走就是六年啊,毫無音訊,真是狠心的薄情人啊……”
滿眼的油膩,宋道人瞧著眼疼,可不忍楚卿芫千萬裏奔波回來,滿身塵埃地獨自尷尬。手虛虛衝那邊伸了伸,宋道人想開口解釋掌門不是瘋了,可能是最近看戲看得多了,可瞧著蕭風衾那家夥來真的,眼淚順著眼角嘩啦啦滑下來,他也不禁跟著紅了眼眶。
轉過臉,宋道人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把眼眶裏湧上的淚也一道給咽了回去。
被蕭風衾結結實實撞得倒退兩步,楚卿芫伸手拍了拍緊緊抱住自己的蕭風衾,語氣很是艱澀地說道:“……掌門,數年不見,看樣子,你甚是安好。那個……先鬆手可以嗎……”
“我甚好,我甚好……”蕭風衾知道楚卿芫的小脾氣,沒敢把眼淚抹在他的衣袍上,捏著小帕子擦了擦眼淚,甕聲甕氣地說道,“什麽風度什麽儀態,我都不要了,我就是想你了……”
“……”
旁邊的宋道人很是熟練地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不是……”楚卿芫費力地推了推無比壯碩的掌門大人,“……你勒得我快喘不過來氣了……”
蕭風衾:“……”
“哈哈哈哈……”宋道人在一旁絲毫不給麵子地笑出聲來。
久別重逢的快樂,被蕭風衾刻意延長很久。
寒暄,敘話,擺宴,弟子見禮……
終於還是到了結束的那一刻。
說累了,蕭風衾和宋道人斜斜靠著,口幹舌燥地歇著舌頭。
弟子們都已經被打發出去了,房間裏就他們三人。
楚卿芫站起身來,泡好了兩壺茶遞到兩人麵前,兩人也不客氣,嘶啞著嗓子道了聲謝,就一人捧著一壺茶慢條斯理地潤著。
終於耳根子清靜了,楚卿芫站起身來,衝從一見麵就異常熱情的兩人行了一禮:“多謝掌門,宋師兄為落風接風洗塵,落風先回曉風殘月居歸置一番,明日再正式向兩位師兄道謝。”
回去啊……
蕭風衾和宋道人相對而視,欲言又止。
楚卿芫一直等到這個時候才說要回去,其實心裏也是猜到了幾分的吧。
他們這般賣力渲染,他那邊又何嚐不是在賣力配合著。
外麵已經是斜陽鋪就,世間萬般的姹紫嫣紅,也在此刻被夕陽染就,繼而慢慢掩藏在黑暗之中。
身披夕陽的清濯真人看著比之六年前更通透,玉般的麵容沒有因為染上殘陽的暖色有絲毫的變化,眸色仍舊淡然無波。
六年的紅塵翻滾,清濯真人已經沾染了人間煙火,知道了人情冷暖,更加體會這份情誼的的重量。自始至終,他沒有多說隻言片語,一舉一動,儼然是闊別已久的歸家人。
滿腹的心酸和委屈,都盡在不言中。
如果可以,倒是寧願清濯真人一直都是不通世俗,清冷寡情的。
到底,蕭風衾耐不住了,他放下手裏的茶壺,倏地站起身來:“落風,我和阿宋陪你一起過去吧。”
人,一具小小的血肉之軀,似乎能承受這世間所有的苦楚和磨難。
楚卿芫看著他們的臉色,心驀地一沉,仿若浸入了冰潭之中,渾身的血液似乎都為之一僵,手腳冰涼,寬袖之下的手倏然緊緊握住。
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還是不可避免地心存僥幸。
“好。”再次開口,楚卿芫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
來到曉風殘月居,楚卿芫沒有著急進去,而是抬頭看著蔓延至上空的藍色光暈。
那是六年前所設的結界,籠罩在茭草池的結界,護住秦寐語那縷魂魄的結界。
“這六年,蕭師兄和宋師兄辛苦了……”楚卿芫收回視線,語氣平靜,“落風此次一番行走,收獲良多,日後定會將所得所悟回饋不恨苦地。”
宋道人臉上的懶散斂去,他看著楚卿芫,一字一句道:“落風,記住你說的話。你可以不做楚卿芫,可世人還需要清濯真人。”
山風襲來,拂動衣袍,楚卿芫沒有絲毫遲疑地點頭:“落風明白。”
宋道人長長籲出一口氣:“那還等什麽,進去吧。”
“宋師兄……”楚卿芫未動,“你還有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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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曉風殘月居,竹林濤濤,冷梅襲來暗香,涼亭處的藤曼仍舊蔥鬱,如同他離開時的一樣,仿佛時光停滯了下來,六年的匆匆歲月隻是恍然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