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初心不變
“落風，”瞧著清濯真人的轉身意欲離開的身影，蕭風衾開口說道，“你去幫一幫她。”
清濯真人沒有回身，青劍冷意森然：“幫不了，她也不需要。”
是的，他幫不了。
這是禁術，他縱使結界之術再厲害，還是無法幫她一把，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獨身一人，如同很多年前看著滿身血汙的她被製伏在地……
當年從眾人驚呼的那一瞬，從看不到身邊那個纖細的身影，他的心裏已經隱隱升起不安。當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蕭千夜，當看到那痕跡明顯的致命傷口，他就知道跌入地獄的不單單隻有已經死去的蕭千夜。
眾口爍詞，證據確鑿，他無法為她開脫。冰火獄潭那是個什麽地方，他怎會不知。
蕭千夜的死給掌門帶來的打擊太大，他一人之言，無人再信。
逼迫他清理門戶，他表態誰人敢動她，他必定誅殺那一人，那一派至死方休。最後的結果，收回佩劍，廢去她的全部修為，在所有人眼裏，這等同於驅逐出了師門，可他始終沒有把那句話說出來。
他不說，她就還是他的徒弟，她就還有歸處。
還差五百件功德就可以換取她的歸來，這個時候卻傳來她修練禁術殺出不恨苦地的消息。
等他匆匆趕回去的時候，曉風殘月居已經是一片狼藉。
所有有關她的東西都不見了，就連他藏起來的她的手稿都不見了……
她擅音律，曲譜寫得好，畫紙上的他也是惟妙惟肖，還有那一手字，和他的字有七八成的相似，卻有著自己的風骨。
自己這個徒弟可真會藏拙，就算在他麵前，她都不敢展現完整的自己。
是他做的不夠好。
“師父，我什麽都不會，你是不是嫌我笨啊……”
“師父，以後等你老了，我們還住在曉風殘月居，好不好？”
“師父，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下次下山的時候帶著我啊……”
“師父……”
“師父……”
……
這一聲聲似乎還在耳邊響起，清濯真人的眼角濕潤，薄唇微顫。
他的芄兒一直都很聰明，他身上的傷瞞不住她，他的一切都瞞不住她的。
是的，上一次誅殺鬼王，他是勝了，勝得無比的艱險。
鬼王死了，他不過也就比鬼王多一口氣而已。
所以，即使知道她在這邊被元慧大師定魂針傷得魂魄幾乎都散了，他也無法歸來。
這次或許會比上次好運氣，也或許比上次運氣更差……
他無法保證，所以在離開不恨苦地的時候沒有解開她的靈脈，她四肢僵化的過渡階段也是他調準時間催化的，就是為了讓她不要來。
他勝，他就算隻剩一口氣也會回到她的身邊。他若是敗，他不要她親眼看著他死去。
芄兒，終是我對你太殘忍。
可世道艱險，眾生皆苦，身負重責，不可推卸。
眾生渴望的安寧需要熱血，這是身處亂世的我們必須要為之努力和犧牲的。
破天爛地，是要換一換了。
我答應你，到那個時候，你和我都還活著的話，我什麽都隨你。
再不問世事，為你做一輩子的雕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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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寐語的結界很有效，鬼王那些殺不盡的邪祟傀儡開始自相殘殺，可耐不住數量太多太多。
別說秦寐語，就連蕭千夜都急眼了：“這到底有多少啊，殺到什麽時候才能殺的完啊！”
秦寐語沒出聲，手裏的結界卻越來越大，已經覆蓋大半個殺戮之地。越來越多的邪祟被強行控製倒戈相向，秦寐語的靈力也耗費得越來越厲害。
結界的光澤越來越強，網狀的結界也逐漸蔓延開來，蕭千夜提心吊膽地看著下麵那磅礴如海亦如同巨大網狀的結界。
她不知道秦寐語是如何做到的，可她知道這個厲害的結界肯定不是倉促之間就能學會的。
結界的光澤耀目，映在秦寐語的臉上忽明忽暗，蕭千夜愣愣看著，似乎忽然之間她明白了很多事。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隻過去了一瞬。
等得心焦，待秦寐語的嘴角溢出血的時候，蕭千夜終於是沉默不下去：“停手吧，差不多了，我們殺過去，和阿爹他們會合。”
結界越來越大，靈力已經不受自己控製，源源不斷地湧出，秦寐語感覺到自己已經逐漸失控，但她卻不能收手。
這個結界之術太過龐大，她第一次施展，無法完全掌控。情勢所迫，她不得不越鋪越大，奈何她現在靈力不夠充沛，奈何一天一夜的時間太短……
“蕭千夜……”秦寐語忽然開口，聲音嘶啞，“等會……我會直接入陣，不管我如何，你都要攔住清濯真人……”
“什麽入陣？”蕭千夜急得要命，“你到底會如何？為何要攔住清濯真人？我……我哪裏攔得住他啊。”
“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隻是看起來會很慘，”秦寐語咽下湧出的腥甜，放緩聲音說道，“我給你一張符，清濯真人若是要衝上來救我，你就直接拍到他身上。”
蕭千夜直搖頭，不知道是著急還是擔憂，聲音滿是顫抖：“不行，我不願意！”
“你不願意也要願意！”秦寐語聲音抬高一些，她的臉上是蕭千夜從未見過的嚴肅，她一字一句說道，“蕭千夜，你若是不能替我布這個結界，那就照我說的去做！”
蕭千夜死死咬著牙，眼圈通紅，沒再說話。
“……我就當你是答應了，”秦寐語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蕭千夜，她的眼睛一直都盯在結界之上，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的長睫顫了顫，眼眸越過結界，似是在找尋什麽，隻一瞬，她就收回視線，“蕭千夜，拜托了。”
一語畢，她連個招呼都沒得打，身子一斜，人就直接從漂浮在半空中的佩劍上跌落下去。
蕭千夜嚇了一跳，也跟著跳了下去，佩劍隨即化作正常大小，被她緊緊握在掌中。
陰霧涼的入骨，忽地，一張巴掌般大小的符紙往蕭千夜這邊漂浮過來，蕭千夜一伸手將其接住。
就這一個瞬間，她瞧見穿越陰霧而落的秦寐語身形一頓，已經緩緩往結界中心處墜落。
蕭千夜一咬牙，往另一邊墜落。
一落地，就是陰氣森森的邪祟傀儡，蕭千夜斬殺幾個，終於看到了不恨苦地的弟子，她提著劍上前，一把抓住那名弟子，她厲聲問道：“清濯真人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