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深紫色的眼
京城，梨花大片大片的盛開，梅花將近凋零之際，竟換上了一抹雪白。
院子裏粗壯的梨樹舒展著枝葉，酒樓的窗一推開正好能見到如此景象，寧靜淡雅，與花配酒，帶著一股文人氣息。
酒樓天之間裏，坐著倆風度翩翩的男子，寧洛七一手倒酒，酒香芬芳四溢，倒滿一杯他獨自飲下，絲毫沒等對麵的人。
麵前男子看著寧洛七的動作，不禁啞然。
“喝的這麽急做什麽，還怕我搶你的酒？”他愕然是四皇子百裏夜華，貴為皇子竟然會出現在京城與寧家少爺喝酒。
“不怕，隻是想喝酒了而已……”
寧洛七又是倒滿一杯，看著酒杯，喃喃道：“就算我喝十壇子，你也能請的起，畢竟貴為四殿下……不是嗎？”
他的話語淡然，但垂下的眸子沉黑，冰冷，同時又有些糾結和怨恨。
為何……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問出口，整整十五年的手足之情，一起相伴長大，他忠心耿耿的伴隨四皇子左右，出謀劃策，輔佐他登上太子之位。四皇子得了權勢之後，第一個除掉的，卻是他……
寧洛七暗暗握緊酒杯，指節發白，差點沒用力把酒杯給碾碎。
百裏夜華沒發現寧洛七的異樣，笑著搖了搖頭，“你是我的摯友，隻要你還留在我身邊，不論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他的話語好似發自肺腑，若不是已經見識到了前世的心狠手辣，恐怕會被他的裝作給蒙騙過去。
如此宅心仁厚的人，竟然手刃親友，還屠戮了薑家滿門，不僅如此還有許許多多不合他心意的世家全部死在那場災難裏。
寧洛七仰頭，又是把一杯酒全部飲盡。
百裏夜華也倒了一杯，與他一同飲酒。
“你回京數月，可對如今朝廷局勢有了解？”百裏夜華看起來無心的問了一句，實際上是旁敲側擊，想打探下寧洛七是什麽想法。
寧洛七活了兩世，心智若妖，自然知道百裏夜華想做什麽。
前世他就是這麽拉攏他的，想要寧家為他效力，不過這一次……寧洛七笑了笑，說道：“數年未歸，京城變了個樣子，我曾經常去的老院子不見了，蓋成了林府宅院，有一些友人也變得讓我認不出來。”
寧洛七說著，抬起臉看向百裏夜華，眼神深沉。
百裏夜華一怔，總覺得寧洛七話中有話，而且眼神也讓人瘮得慌。他尷尬的一笑，隱藏住所有神色，靜靜道：“那處老宅院我們曾經經常去練習射箭來著……不過在三年前，皇上把宅院賜給了林老先生。”
“不過你若是喜歡，可以去請求皇上把宅院賜給你。”
寧洛七深受皇上寵溺，沒少得到封賞。皇上喜歡他的聰慧，覺得他是個可塑之才，所以才會特地把他送去幽州，跟在老將軍身邊學權謀，等學成歸來，還許諾給他朝廷的一席之地。
無論他想做什麽，隻要與皇上提一句，皇上就會安排下去。
這種寵溺程度，就算是諸位皇子也沒有得到過。
要不是寧家安康，寧洛七的父母都還健在，恐怕就會有人懷疑寧洛七是不是遺落在外的皇子了。
寧洛七笑了笑，“我怎麽敢勞煩老太爺呢，林老太爺年歲過了六十，讓他喬遷宅院，還不得折騰壞他的一把老骨頭！”
“哈哈……”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但各自心懷鬼胎，沒有在表麵上顯現。
百裏夜華又是倒了一杯酒，又給寧洛七倒上一杯，“對了，聽說前些日子你去了侯府，以前的你從來不喜歡參與這些，這次怎麽改了心思？”
“那天正好閑來無事，就過去了。”
“七弟當時似乎也在場呢，還把玉佩贈給了一個女子，不知那女子是何人，竟然能得到七弟的青睞……”
百裏夜華看似是無心的在說這些話，他實際上是在打探兩人之間的關係，寧洛七和別的皇子有接觸，讓他感到奇怪。
難不成百裏衍也想拉攏他？
“……”
寧洛七沒有說話，想起當日薑靜姝的身影，他有些晃神，眼底都不著痕跡的染上了一抹柔和。
“罷了罷了！再過不久就要挑選妃子，到時候就會身不由己了……”
那女子不是權勢滔天，不會對皇位有任何助力的話，就算再喜歡也不能娶為正妃。
兩個人閑談著話，寧洛七巧妙地避開所有百裏夜華要拉攏他的話，從容應對著。
與此同時，林府。
林府門口準備了馬車，薑氏難得出門一次，要去城門口迎接薑洛安。
今日薑洛安從遠處風塵仆仆的趕來，已經有十多年之久沒踏入京城，薑氏想念這個數年未見的兄長。
“走吧！”
跟在身邊的丫鬟喊了一聲，馬車頓時緩緩行駛起來。
薑氏和薑靜姝共乘一輛，薑氏的眼中掩飾不住的欣喜和開懷，她已經許久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色了。
沒過一會兒馬車停在城門口，薑靜姝掀開車簾遠遠望去，城門口還毫無動靜，應該是還沒到。
她們等了約一刻鍾，大開的城門口，行駛進來好幾輛馬車，馬車繁華，用上等的紫木雕刻，身邊一路護行的家仆看起來平凡，不過每個人神色訓練有素，身上散發出寒意。
“舅舅來了。”薑靜姝喊了一聲。
薑氏趕忙先來車簾走下去，怔怔的望著行駛過來的馬車。
馬車停下，從車子內走下來一男子，男子眉目俊朗，歲月的流逝給他增添了剛毅和穩重。
他的眉眼與薑氏有些相似，薑氏是溫婉，而他則是俊朗。
“兄長……”薑氏怔怔的道。
男子也是一愣，細細的把薑氏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後走過去，直接重重的把她擁入懷中。
“清河，清河……”
薑氏看著熟悉的人，不禁眼眶發紅，差點沒落下淚水。
“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貌美，你這個樣子林府怎麽敢……”薑洛安想起信上所寫的事情，心裏升騰起一股怒火，當年要求娶薑清河的人是林府，沒想到現在來冷待她，還寵妾滅妻！
他生生忍下這些話，這些事情等他慢慢解決。
薑氏推開薑洛安，抹了把淚水，道：“讓兄長見笑了，多年不見，我還以為……還以為兄長再也不會來京城。”
“對了，姝兒，快過來見見舅舅！”薑氏急忙喊道。
薑靜姝走過去，好奇地打量著薑洛安，這就是舅舅。前世她也沒見過舅舅的臉，等薑洛安來京城的時候為時已晚，她早就瞎了。
“你就是靜姝？”薑洛安打量著薑靜姝，薑靜姝看起來年紀尚小，還未及笄，不過她寫的那封信卻是字跡清秀瀟灑，是下了苦功夫練的，而且信上所寫內容頭頭是道，讓人信服，說成是二五年華的女子寫的都信服。
“舅舅。”薑靜姝微微一笑。
薑洛安點了點頭，眼中頗帶著深意。
隨後轉身，招了招手，喊道：“恒兒，過來。”
恒兒？
薑靜姝和薑氏的視線向馬車裏看去，除了薑洛安之外還有一人，那是身形頎長的男子，發絲隨意束起，膚色白皙，比一般的京城女子還要蒼白，最引人矚目的是他的一雙眼，是深紫色的，如同世上最為華貴的寶石。
他樣貌清秀，臉龐有著柔和，光是靜靜地站著，都能讓人感歎。
薑靜姝見過許多好看的人，如裴遠，寧洛七，但他是一副曠世絕塵的俊美，與四周格格不入，唯獨那高冷的瓊樓玉宇才能配得上他的驚豔。
“他是……”薑氏緩過神來，開口問道。
“他是我的兒子，名為薑恒。”薑洛安開口道。
薑恒走過來，喊了一聲姑母。
薑氏有些驚訝，“兄長你已在開封成婚了嗎？為何沒告知我們……”
“我還未成婚。”薑洛安搖了搖頭，“他是我在路途上撿到的嬰孩，一直由我親手撫養長大。”
“原來如此……”薑氏喃喃道，看向薑恒時有了幾分憐愛，自小就被父母拋棄，他的命運是如此坎坷。
薑恒看向薑靜姝，兩個人目光對視。
薑靜姝到現在為止身體還是僵硬的，那雙深紫色眼睛，她似乎見過，而且記憶猶新。如此完美的容顏，特別的眼睛，隻要看上一眼就不會忘記。
不過……到底是在哪裏見過的他？
薑靜姝的身體下意識的發寒，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股不安的感覺。
“算了一下你們生辰年紀，姝兒比你年長兩月，你得喊她表姐。”薑氏柔和的笑著開口，“姝兒，你日後可要多關照一下你的弟弟。”
“自然。”薑靜姝點了點頭，嘴角牽扯出僵硬的笑容。
“對了對了，瞧我這記性，我們快些到薑府去吧，父親應該等急了！”薑氏開口道，不過下一刻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眉頭一皺，說道：“忘了準備西鋪的鹵味，我記著那是兄長最喜歡吃的東西。”
今天薑洛安遠遠地趕來，她卻欣喜的忘了這回事。
薑靜姝隨即開口，“我過去買吧，母親先和舅舅一起回薑府，我隨後就來！”
“那好。”薑氏見了點頭。
薑恒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兩人的話，隨即開口，“不如我來陪表姐一起去，正好我也想看看京城是什麽樣子。”他的笑容溫和，如沐春風，讓人看了隻會心生好感。薑氏點頭，不由得答應下來。
“那好，姝兒你帶恒兒看一看京城。”
……
馬車隊伍行駛過去，等到街道上，薑靜姝和薑恒走下馬車。
他們二人之間還不熟悉，一時之間無話，非常沉默。
薑恒抬眼看著京城，紫色的眸子深邃，望著繁華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人一同走過去，過了一會兒，薑靜姝才開口，“你是第一次來到京城？”
“對，我從未離開過開封，那個地方和這裏有著天差地別。”薑恒開口，看著人來人往的嘈雜氛圍。
他的容貌太出眾，加上他深紫色的眸子就算不想引人注意也難，已經有許多人紛紛側目，向他們望來。
“京城很好嗎？”薑恒轉過臉，看向薑靜姝。
薑靜姝一怔，隨後目光放遠靜靜地道：“京城繁華熱鬧，地處寬廣，許多奇珍異寶都能在這裏搜羅到，不過……”
她的眸子一暗。
所謂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也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