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寧洛七的心魔

  當口信傳到寧草堂的時候，寧洛七眉頭一皺。


  寧夫人三番兩次尋找他，勸說要讓他當皇帝，他不願意聽，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功名利祿，就算皇位擺在他麵前，他都不會看上一眼。


  兩世為人，對於他來說，隻要能挽回前世的遺憾，跟至愛的人長相廝守就足夠了。


  寧洛七低頭看自己的手，他試圖阻攔過，想要把寧夫人拉上岸，但是她已經瘋魔，對寧府沒有任何感情，滿腦子都是謀逆的想法，跟前世相同。


  “我還會走上跟前世一樣的路嗎……”


  他臉色平靜，漆黑的眼中閃過哀傷，滿是悲戚。


  隻要一閉眼，就能想起血洗寧府的那一夜。


  寧夫人跟西月國的餘孽起兵造反，在寧府暗中密謀，準備趁著黑夜打進皇宮。他試圖勸阻過，不過無濟於事。


  寧夫人謀反證據確鑿，皇帝知道了之後惱怒，下令將寧府滿門抄斬。


  寧洛七內心悲哀，但無法阻攔，這就是寧府的命，寧夫人步步錯，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但是最後一刻，他動了惻隱之心。


  寧夫人固然有錯，不過……寧風又有何錯呢。


  他的大哥溫爾儒雅，心地善良，對謀逆之事渾然不知，像他一樣無辜的人何錯之有，為何要被一同處斬呢？


  寧洛七連夜去見皇帝，雙膝下跪，求皇帝繞過寧風。


  寧風雙腿殘疾，身子薄弱，不會對皇宮有威脅，請求皇上看在寧府數十年的忠心耿耿上，繞過寧風。


  皇帝見寧洛七誠懇，於心不忍，最後應了他的請求，不過有條件，就是要讓他親自去動手，不能放過一個餘孽。


  寧洛七應下。


  當天夜裏，他血洗了寧府。


  寧夫人咒罵他忘恩負義不得好死，把世上最邪惡狠毒的詛咒用在他身上。西月國的餘孽一個個震怒，他們的計劃竟然是被一個小兒打破的。


  寧老爺平靜跪坐在地上，不言不語，最後身死的時候好似感覺到解脫，嘴角緩緩勾起笑容。


  寧洛七年僅十八，親手屠戮了全家。


  他自小在這裏長大，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全部沾染上了鮮血，眼前一片血紅。


  悲痛？他早已痛到麻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一切……都結束了。


  他隻身一人站在偌大庭院裏，望著親人的屍首，沒有一個景象比現在還要悲哀。天空漆黑，淅淅瀝瀝的雨落下，染濕他的衣服。


  寧風跌跌撞撞跑出來，差點沒被屍首絆倒，他一臉呆滯的看著滿地的屍首，臉色煞白，毫無血色。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寧府上下的人都死了……


  站在屍首中央的人，就是他最疼愛的弟弟。


  “為什麽……”寧風怔怔開口，抬頭看著寧洛七，“為什麽是你？”一字一句，疼到骨子裏，刺穿著心髒，讓人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是你。


  為什麽不是別人……


  如果是別人還能恨，還能罵，還能上前去拚命，為寧府報仇。


  但為何卻是寧洛七，他最疼愛的弟弟？

  寧風趔趄著腳步，一步步走過去，雙手拽住寧洛七的衣領，嘴唇發顫，“為什麽是你，為什麽是你！”


  “你殺了母親，殺了父親！為什麽……”


  寧風眼睛通紅，直直盯著寧洛七，眼中露出的恨和悲痛，讓他感到陣陣窒息。


  寧洛七麵無表情站著，眼前人的質問，雨水洗刷的聲音，讓他從頭到腳感到冰冷，好像渾身浸泡在冷水裏一樣。


  一切都結束了。


  他一無所有，是他親手毀掉了這一切。


  “你說話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是你！為什麽是你……”寧風怒吼著，呼吸粗重，因為太過激動，開始弓著身猛的咳嗽，咳出一灘血。


  “咳咳……寧洛七……”


  寧風勉強直起身子，看著麵前的人，“殺了我吧。”


  最後的一句話平靜。


  寧洛七平靜的臉色崩裂，視線動了動，張了張口，“大哥……”


  “別叫我大哥！”寧風狠狠推開他，自己因身體虛弱差點沒摔到地上，他冷冷看著寧洛七，“我不是你大哥，寧家沒有你這種人。”


  雨下的越來越大，視野模糊，雨水進到眼睛裏十分酸疼。


  寧洛七的肩膀微微發抖，他感受過心如刀割的疼痛，本以為已經疼到麻木，但沒想到還能更疼。


  他動了動唇，祥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寧風眼神冰冷，“殺了我。”


  “不。”寧洛七沉悶開口。


  “為何？你就不怕我是前朝餘孽？寧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何意……寧洛七，你把我也一同斬殺了吧！”


  比起一人獨活，不如痛痛快快死去較好。


  寧風死死攥握拳頭，指甲刺進手心裏，他的心口疼痛，像被人捏緊。


  “寧洛七，殺了我……”


  他低聲道，聲音嘶啞，隱隱透著絕望。


  麵前的人是他最疼愛的弟弟，卻斬殺了寧府全家……他明明是該恨的，但卻恨不了，這種感覺痛苦到窒息。


  “寧洛七，殺了我吧……”他喃喃重複這句話，希望寧洛七給他一個解脫。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再很了，可以安心地閉眼。


  死了之後沒有恨，沒有愛，無拘無束。


  寧洛七看著麵前的人，他最敬重的大哥，眼睛酸澀，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


  “不。”他喃喃開口。


  他不希望寧風死，他向皇上請求，留下寧風，看在寧府多年來的忠誠上，留下寧家一個血脈，這是他能為寧府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兩人隔著一片大雨對視，四周的血腥味濃鬱。


  寧風怔怔看著他，最後淒慘一笑，轉身跌跌撞撞跑回屋子。


  寧洛七沒有去追，依舊站在大雨中，低頭看手上沾染鮮血的冷劍。


  這一瞬尋死的念頭閃過腦海。


  寧府沒了，他也不能再苟活。


  他的存在會給寧風帶來無盡的痛苦……若是他死了，寧風應該會舒心的吧。


  如此想著，他靜靜把劍抬了起來，鋒利的劍刃，隻要一劃，就能在脖頸上劃出一道口子。


  就在這個時候——


  熊熊大火燃燒起，眼前的屋子被大火吞噬，火勢越來越大，照亮了整個黑暗的天空。


  寧洛七怔怔看著眼前屋子，“大哥……”手上的劍當啷落下。


  火勢越來越大，天空落下的雨，都不能熄滅大火。


  寧府宅子坍塌，變成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