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結局不改
阿嚏!
感覺鼻子癢癢的,一個噴嚏打出去,薑銘悠悠醒轉,就見一個少女揚著明媚瑩潤的小臉,提著一支長長的毛筆,笑吟吟的看他。
“小丫頭,又……”,話說一半,薑銘的聲音戛然而止,眼前相似的場景讓他困惑,難道他不僅沒從幻境中醒來,還要重複去賞花不成?“你來叫我去賞花嗎?”
“賞花?”荀意一臉詫異,隨即抿嘴輕笑,“邊哥哥,你被打糊塗了嗎?賞花會在兩個月前就結束了。”
兩個月前?一覺醒來,就兩個月過去了?幻境到底在搞什麽鬼?
薑銘起身抬掌,想給自己再來一下,看看這次他能睡多久——就不信脫離不了這裏!
可他身子剛動,痛感傳來,以他的體質竟也禁受不住,低呼了一聲,“唉呦!”
“別亂動,昨個兒才挨了杖,傷口還沒長好,會崩開的。”荀意抬手將他按趴在床上,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挨杖?
薑銘的腦子飛快運轉,終於想了起來,在賞花會過後,大約半年之後,他因不按老法訓練騎兵,損折了十幾匹馬。當時戰馬極其珍貴難得,如此大的損失,把爺爺氣的火冒三丈,便賞了他一百軍棍,後來爺爺覺得不過癮,還親手加了二十多棍——從這點來看,他老人家還真沒薑老爺子大方。
不過當年他沒賞成花,還拖了大半年才挨打,這次花也賞了,正事還沒幹,挨打的日程怎麽反倒提前了四個多月?
幻境也太不靠譜了!
雖說是在幻境之中,可屁股上的痛感卻不似假的,薑銘也就不動了,反正出去看到熟悉的人和事,也未必是好事。
他本來以為一掌打下去,怎麽也能從幻境中離開了,所以行事就痛快了些,此時人沒走成,有些事情就想個問個結果,“你姐姐可好?”
聽了他的祝福,又親眼見他打了丞相公子,荀容會有什麽反應?
“姐姐啊……”荀意大眼睛眨眨,“她很好啊,而且已經不生你氣了。聽說你受傷,還讓我帶封信過來看你。等你傷好,就可以約她出來了。”
荀意說著,摸出一塊白絹給他。薑銘伸手接過,卻不覺得荀容能這麽輕易原諒他,而聽荀意話裏的意思,兩人這兩個月應該都沒見過麵,荀容一直在生氣。
不過薑銘還是把白絹打開,想看看荀容寫些什麽:
君若安好,來年賞花之日可期。
語氣用詞,都似出自荀容之手,其意婉轉,也透露了原諒他的意思,可這字……
“我就那麽好糊弄?”薑銘抬眼看荀意,小丫頭心是好的,就是總做笨事情。
“邊哥哥,你在說什麽?”荀意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又來這一招!
薑銘指指白絹上的字,“想要騙我,回去再練練。”
“明明就寫的一模一樣,不許吹毛求疵。”荀意一著急,小尾巴就露了出來。
看到薑銘臉上促狹的笑意,她也知道自己說走了嘴,便也不再隱瞞,拿筆指著那些字道,“你倒說說看,哪裏和姐姐寫的不一樣?我那麽用心的臨摹,怎會出差錯?”
看她似乎惱羞成怒了,還有些不服氣,薑銘笑笑,“小丫頭,有沒有聽過字見根性、字如其人?你這個幾個字,寫的雖然和你姐姐的很像,可透著一股子野性,滿是橫衝直撞的味道,一點點你姐姐的溫婉秀氣都沒有,笨蛋都能一眼看出不對了。我勸你啊,還是多學學女紅,離刀槍棍棒遠一些,不然永遠寫不出你姐姐淡雅飄逸的氣韻。”
“嘁,一個字寫的那麽爛的人,怎麽好意思說我?”荀意不服氣的頂他一句,“我的字要是橫衝直撞,你的就是無法無天了,除了像個字,一點章法都沒有。”
“小丫頭懂什麽,我是武將,字就要寫的雄渾霸道,才合身份。要是把字寫的秀裏秀氣,丟也丟死人了。”薑銘不忍受她奚落,急赤白臉的為自己辯解。
“那你聽沒聽過什麽叫巾幗不讓須眉?我寫字英姿勃勃有什麽不可以?你憑什麽詬病!還讓我去學磨嘰人的女紅,你怎麽不去學撫琴插花?”荀意巴巴的說了他一通,臉上寫滿“我很不開心”。
“撫琴插花?”薑銘實在不敢想象自己做這些事的模樣,雖然有很多男人精擅此道,可他不想多自己一個,“學來做什麽?你是想我抱著琴上戰場,還是一手一枝花,去跟人廝殺?”
“都可以啊!”說起這些,荀意怒容稍減,來了精神,“你要是這副模樣出戰,沒準兒還沒打,胡人已經給你嚇跑了……嗯,頭盔上最好再插朵花,就更威武不凡了。”
“……”薑銘無語的看著她,小丫頭太能想了,他要是那副模樣出戰,胡人會不會嚇跑不知道,他那一營軍兵,至少要笑死一半。“我們在討論字,你不要東拉西扯。”
怎麽成我東拉西扯了?荀意氣的嘟嘟嘴,把白絹鋪平,拎起毛筆,回身在矮桌上蘸些筆墨,然後提筆在白絹上唰唰寫了幾個大字,得意的問,“看看我這幾個字寫的怎麽樣?”
薑銘看過去,猛地一怔,一個念頭還未成型,他的眼前就是一黑……
又來!
八卦盤快速旋轉,晃的人頭暈腦脹,慕容劍心明知不該看、不能看,目光卻根本移不開,連轉一下頭都辦不到,仿佛八卦盤中有巨大的魔力,將她勾住了一樣。
八卦盤越轉越慢,慕容劍心卻覺腦袋越來越暈,最後轟鳴一聲,眼前腦中一片黑暗,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小姑娘睡吧,帶著最美的夢離去,是世間最幸福的事。”周七斤微笑著收起八卦盤,一副好人模樣,不過隨即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中滿滿都是不可思議。
這是怎麽回事!
薑銘再次醒轉時,下意識的去摸鼻子……
萬幸這次沒有打噴嚏!
那個熟悉的人影沒有在身邊,而他也沒有趴在床上,看來屁股上的傷已經好了,一覺傷重一覺傷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看來身在幻境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
隻希望不是一覺醒來,一生已逝,那還不如永遠在夢中……
這次醒來,他正一身戎裝走在熱鬧的街市上,看來這次他是走著走著就醒了,而且身邊沒有提點的人,讓他有些猜不透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止步停在街頭,行人從他身邊走過,攤販賣力吆喝招攬生意,卻似乎沒有一個人看到他,他在他們眼中就像是透明的。
是他置身畫中,還是那些人本就是特意為他營造的背景牆?難道身邊少了特定的人,周圍的一切,便都和他無關了嗎?
看看身周的一切,又看看自己的穿著打扮,薑銘瞬間回歸為邊寧,一下明白自己該去什麽地方。
靈音雅苑!
長安公子小姐撫琴賦詩,以文會友的地方,邊寧來這裏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都是她硬拉他來,每次他都覺得枯燥無味。
以前邊寧不懂,可經曆過薑銘的人生,他懂了許多,他和荀容的分開是注定的,兩個興趣截然相反,脾性完全不同的人,又談什麽天長地久?
繞過前院,踱過花園,到了後麵的小院子,這裏很少人來,但因為清淨,卻是荀容最喜歡的地方。
花樹,佳人,落葉……
一切都如當年一樣!
看著眼前這一切,他心裏想的卻是——這次離別之後,他不想再暈過去,他要回軍營……
“你來了。”荀容翩然轉身,無論何時,她的聲音都是那麽動聽,儀態都是那麽優雅。
“嗯。”邊寧輕輕點頭——就讓我再看你一眼!
邊寧知道此次出征的結果,他不可能再活著回來了,即便他有改變一切的機會,卻不想在幻境裏有任何改變。
除非他重新回到兩千年前的今天!
“你又要出征了,是嗎?”荀容說出了當年的對白。
邊寧笑笑,“是啊,又要出征了。”
此刻他感覺這個“又”字是那麽的諷刺!
“喏,這是以前答應送你的。”荀容取出了一條編織精美的劍穗。
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樣啊!
邊寧輕輕搖頭,並沒有伸手去接,“你把它掛在樹上吧,當年我就是那麽做的。它太過精美,和我並不相配。我也知道你下麵要說些什麽,可我不想再聽一遍了,這兒疼一次就好。”
邊寧指指自己的心口,又對她說,“幾天後的花會,肯定不會像去年那樣熱鬧,不過我想你會比去年開心,畢竟身邊站著懂你的人……荀容,在這個時代,我終究做不了你期望的那個人。”
邊寧在做薑銘的時候曾經想過,他要是生在衛、霍之後該有多好,他和荀容的結果可能就不會是這樣。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不能假設!
離別,決絕,是他們唯一的結局!
邊寧說到這裏,挺直了身子,若不是他去塞外禍害了一次,曆史說不定就變了……
“荀容,我走了,再次祝你幸福!”
說完,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