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綁架(四)
男孩扭曲的臉就像是淒厲的鬼魅一樣,他偏執地笑了一下,然後湊近了於錦鯉。
那笑容簡直像是在哭一樣。
他在湊在於錦鯉的鬢邊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這裏嗅嗅,那裏嗅嗅。
於錦鯉閉緊了眼睛,眉頭緊鎖,像是在忍受一場漫長的酷刑。
而實際上,這的確是一場酷刑。
他湊得那麽近,近得於錦鯉甚至可以聞到他油膩膩的頭發上令人作嘔的異味。
“我這麽愛你,你怎麽能和其他男人睡覺呢?”
“你是天生的偶像啊,可是你為什麽要去討好他們,去和他們睡覺啊?”
那一瞬間,一種名為委屈的強烈情緒在她的心中膨脹了起來,一下子擠走了之前盤踞在她心頭的恐懼與厭惡。
如果她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沒有做什麽,恐怕就連她自己都要被他們洗腦了。
淚水充盈了她的眼眶,在模糊一片的視線中,她看不清楚,麵前的男孩已經撩起上衣,開始解自己的褲腰帶了。
沒有人相信她。
所有人,那些網絡上的言論,所有人都在說她私生活混亂不堪,為了爬上舞台不擇手段。
可是明明……
“我沒有和人睡覺!”
於錦鯉近乎是嘶吼了出來。
這句辯白,她想要講給全世界,可是到頭來聽到這句話的,隻有她自己,還有她麵前的這個精神明顯有問題的少年犯。
“我、沒、有、和、人、睡、覺!”
於錦鯉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滿眼的淚水讓她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這一遍,於錦鯉說的清晰而冷靜。
男孩停下了解褲帶動作,維持著跪坐在地上的動作,愣在了原地。
終於,他終於從他的偶像口中聽到了他想要聽的話。
我就說嘛,我的女孩,怎麽會像網絡上傳的沸沸揚揚的那樣,放蕩又無恥,自私而醜陋。
方才還沸騰一般的大腦一瞬間像是被堵塞住了一樣,突然遲鈍了起來。
他都做了什麽?
他為什麽沒有相信她?
這是他全心全意愛著的偶像啊,他為什麽即便是信了網絡上的那些風言風語,也不願意去相信自己了解到的她呢?
我實在是,糟糕透了。
男孩的情緒從一瞬間的高亢跌落到了最低穀,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棄之中。
那些負麵的情緒像一個牢籠一樣罩住了他,男孩的眼角滲出了眼淚,然後就再也停不下來。
又來了,這種無法控製感情的感覺又來了。
任憑他再怎麽努力想要逃脫,都是徒勞。
於錦鯉依然側躺在原地,她看到男孩一瞬間從狂躁轉為低沉的情緒,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他的情緒變動極其激烈,也極其不規則,於錦鯉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剛才一樣在不經意間激怒他,讓他重新回到狂躁的狀態。
她無論如何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用溫和的聲音嚐試著安撫他。
不,說不上是安撫,準確的說,應該是周旋。
這座城市被三百六十度的監控攝像頭全方位覆蓋,她無緣無故的消失,一定會有人注意到。
或許隻要再多拖延一會兒,就會有人找到她了。
“能和我說說,你是因為什麽喜歡上我的嗎?”
男孩無主地抬起眼睛,像是在看牆上貼的海報,又像是透過海報上的無數張於錦鯉的麵孔回憶著什麽。
“我最開始喜歡你,是因為你在《長安憶》裏麵演的那個龍套。”
男孩終於打開了話匣子,目光放空,開始娓娓道來。
萬幸,他的情緒非常穩定。於錦鯉鬆了一口氣。
她預想到過這個男孩有可能是因為莎利亞喜歡自己,也預想到過他有可能是因為《象牙塔》的某一個舞台喜歡自己,也或許因為《偶行運動會》的那首《辛德勒的名單》也說不定。
可是她唯獨沒有想到,居然會是因為《長安憶》裏的這個小小的龍套角色。
這是她在影視城混了大半年,拿到的第一個有名字的龍套角色,對她來說意義非同尋常。可是這個角色在整部劇裏的地位實在是太過無足輕重了,再加上時間遙遠,很多新入坑的粉絲根本就不知道她的這個角色。
怎麽會是因為這個?
於錦鯉的好奇心悄然在恐懼中冒了頭,她側著腦袋,用眼神鼓勵著男孩繼續往下說下去。
“你穿白衣服、被打死在街角的樣子,真的很美。”
於錦鯉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什麽樣的人,會用“美”這樣的字眼,去形容一個人死亡的狀態?
男孩像是得到了鼓勵一樣,激動地繼續往下說起來,語速越來越快,刹都刹不住。
“你身上沾著泥土和血的樣子,你被弄髒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紅豔豔的血染在沾了泥土的白衣服上,就像一幅畫一樣。”
“肮髒的汙泥裏,開出了一朵,用血澆灌的花。”
“多美啊。”
於錦鯉不知道作何回應,好在男孩一點也沒有發現她是在套他的話拖延時間,自顧自的就繼續說了下去。
“第一次點進你的超話的時候,我就被求魚拍的一組圖片吸引住了。”
“他真的很會抓角度。”
“你的站子都很會拍照,真的很會。”
“不光是求魚,還有一個叫做水立方的站子質量也很高。”
男孩提到這兩個站子,情緒又一次緊繃了起來,拳頭攥得緊緊的握在身側,他說的咬牙切齒。
“可是他們都背叛了你。”
“在你跌落穀底的時候,他們把站子關了,棄你而去。”
“我就不會。”
“就算你再怎麽髒,就算你陷在泥巴裏爛了臭了,我也永遠喜歡你。”
男孩偏執地用悚人的言辭,訴說著自己的愛意。
或許是因為他的情緒平靜得太久了,於錦鯉放鬆了警惕,就像是和自己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粉絲對話一樣,含蓄地反駁了一句。
“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別的事情才離開的。”
男孩一瞬間失控。
“他們也配?”
“他們憑什麽有自己的生活?”
“我就可以,我就可以用我的全部身心,用我所有的生活,甚至於生命,去愛你。”
對不起,可是那不叫愛。
於錦鯉平靜地看著她,在心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