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素人 二
七月份的資料裏附了於錦鯉在籌備《偶像運動會》期間的行程表。該有的廣告推廣一點也沒少，甚至還經常會有外地的行程，於錦鯉從幾乎不留縫隙的日程裏擠出來時間去學藝術體操，梁霄不禁咋舌。
高密度的工作安排，高消耗的藝術體操訓練，同時因為比賽服裝的原因，她還要同時嚴格控製飲食，在這樣近乎嚴苛的條件下，於錦鯉能抗住壓力，以零失誤的出色表現完成那首專業級水準的《辛德勒的名單》簡直是不可思議。
這次出圈真的是虧得她整齊，如果換成她們組合裏任何一個姑娘，甚至是放眼整個偶像圈子，能做到這種地步都絕對是鳳毛麟角。
再然後的三場巡演他就都有所耳聞了，可是看到這裏，梁霄才知道自己了解的隻不過是冰山一隅。
他隻知道上海的酷熱，卻不知道於錦鯉因為過呼吸暈倒在後台。他隻知道北京的暴雨，卻不知道這個倔強的女孩在舞台上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又爬起，下台以後高燒暈倒。他隻知道廣州的飛蟲，卻不知道她站在舞台上一張嘴就有蟲子飛進來，甚至於眼睛裏進了蟲子導致結膜炎。
是的，這段時間是於錦鯉，乃至整個團風評的頂點。
即便是沒有新歌，觀眾們、尤其是粉絲們，他們坐在台下，看著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子們足夠努力、足夠真誠地在極端環境裏展現出最美的笑顏，然後直直看進他們的眼睛裏，在那一瞬間，就好像是建立了偶像與粉絲之間的私人聯係，一下子圈粉無數。
可是選秀團的弊病還是沒能克服，“團魂”這種東西隻短暫的存在了不到一個星期，就因為於錦鯉摔倒事件被扼殺在了搖籃裏。
再然後……
又是高壓的站台推廣。
梁霄撚動著紙頁，心裏“咯噔”一下。這裏的數據已經明顯可以看出，“象牙塔少女”整個團體的熱度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最要命的是，她們沒有一部屬於自己的作品。
巡演結束後，於錦鯉幾乎拚上命才換來的好風評又一次被看不見盡頭的站台一點一點的消磨蠶食。
塔羅給她接的推廣不分高低上下，隻要找上來就接，忙的時候甚至一要輾轉三個省，因為買不到機票，紅眼航班是家常便飯，她經常淩晨三四點到達目的地後，草草收拾一下自己就重新投入拍攝。
不規律的飲食加上日夜顛倒的作息，在這一段時間，於錦鯉的體重甚至一度跌破了八十斤，整個人瘦得可怕。
他們這是在毀了她。
再然後的事情，他就都知道了。梁霄合上那本厚厚的資料，再也不忍心往下翻下去了。
他雖然感到心疼，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塔羅傳媒在這半年的騷操作幾乎已經封死了她繼續做偶像的這條路。
數不清的低質量代言拉低了她的檔次，因為長期沒有像樣的資源，她的人氣和熱度被白白的消磨殆盡，而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部屬於自己的作品。
可是粉絲已經對她失望了，大批的老粉在於錦鯉離開塔羅的這個節點上決定脫粉，走得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不，違約根本就不是他們離開的真正原因，隻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罷了。
追星是離不開錢和精力的。有多少粉絲願意跟著她跑來跑去，隻為了看她在不同的地方站台？又有多少粉絲願意抱著幾個月之前的舞台視頻，繼續喜歡著這個沒有作品偶像呢？
那樣的粉絲太少了。
追了這麽久，這麽辛苦，他們已經累了。
於錦鯉違約隻是給了他們一個冠冕堂皇的離開的理由而已，他們體體麵麵的離開，告訴自己對於錦鯉失望透頂，然後紛紛奔向了下一個牆頭。
可是他們明明都心知肚明，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她的錯。
失去了粉絲的偶像，還能叫偶像嗎？
沒有熱度，沒有粉絲，沒有作品，沒有yu n支持，甚至於接下來的一整年，她都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放任自己被大眾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裏，然後蒙塵染灰。
偶像這條路，真的被塔羅傳媒堵死了。
“你的工資暫時還是由河付給你，等於錦鯉空窗期結束，複出了以後，你們工作室自負盈虧，到時候讓她給你發工資。”
梁霄急切地問向通知他的同事，準確的，是前同事。
“那她怎麽辦，這一年她怎麽辦？”
“她？”掛著工作牌的職員滿不在乎地，“不知道，不過她這半年在塔羅那邊也應該賺了不少錢吧，趁這段時間去旅個遊啊讀個書啊，幹什麽不好？”
可是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一拍腦袋，“不對，她身上應該沒剩多少錢了，違約金可不是一筆數目，公司明明都替她付了，她還是拿著工資卡，上趕著還給了公司，這不是自個找罪受嗎？”
他緊接著繼續道：“現在她練習生時期的宿舍公司也收回來了，塔羅傳媒分給她們團的別墅她也住不了了，你她現在不會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吧？”
是的，他猜得不錯。
於錦鯉正拖著大大的行李箱，離開那座作為團隊宿舍的別墅。
這下子，她就又成為一片浮萍了，就像十四歲剛剛輟學來到北京打工的時候一樣。
“你的錢都還給公司了，短期之內還找不了工作，你有地方住嗎？”金金一邊幫她搬行李，一般眼淚汪汪地碎碎念道，“要不我跟我爸，讓他先給你找個房子住著……”
“沒事的，總會有辦法的。”
於錦鯉謝絕了好友的幫助。
“那這個給你。”金金往她手裏塞了張銀行卡，她真的怕於錦鯉掏空了錢包還違約金，連生活都要成問題，“隨便刷，爆不了。”
“沒事的，我自己留了一點錢，應付一年還是沒有問題的。”
於錦鯉同樣還是婉拒了。
別墅裏除了金金以外，其他幾個人的工作都還沒有結束。六個人的團隊，隻有金金一個人目送她離開。
“再見了。”
於錦鯉站在門口輕聲道，然後頭也不回地拖著大大的箱子離開了別墅。
到此為止，“象牙塔”這個的名字與她，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