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金牌(一)
男子組短跑的比賽進行得很快,要不了多久的功夫,全部四組選手的成績就都跟著出來了。
大屏幕上的名字從八個一口氣翻了四倍,最初列在榜單上的A組選手的名字有的前進有的後退,隻影於騰龍”三個字始終穩坐第一的位置,巋然不動。
這不是他的第一塊獎牌了,於騰龍用不著工作人員的指引就熟門熟路地回到了頒獎台上,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脖子上的金牌就又多了一塊。
“姐!你看!”
於騰龍重新回到選手等候區,興衝衝地掛著兩枚金牌去給於錦鯉看,一顛一顛的求表揚的樣子臭屁得不校
誰知道待到他雙眼放光的回到她身邊的時候,於錦鯉卻正遙遙的望著另外一個方向出神。
於騰龍收斂起了自己的情緒,不動聲色地順著於錦鯉視線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
藝術體操的表演場地。
是她上一屆參加的項目。
手腳修長的女孩子們穿著貼身的體操服,長長的頭發高高的挽起來,盤在腦後,她們各自持著不同的器械,在“滴”的一聲提示音之後,踩著音樂的節拍,開始了為時九十秒的、曇花一現一般的短暫表演。
就像上一屆的她一樣。
藝術體操地毯上正翻滾著的女孩子這套動作完成的並不如何好,無論是軟開度還是動作的穩定性、準確性,和上一屆的於錦鯉根本就沒法比,她甚至還聽到鄰二次擔任藝術體操項目解的丁群一邊拆解分析著選手的動作難度,一邊不由自主地提及“於錦鯉”的名字。
可是今年的她呢……
物是人非。
場館還是原來的場館,人也還都是原來的人。
可是她卻已經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偶像了,句實話,以她的咖位,如果隻是觀賽或者是解倒是還好,可是如果是站在賽場上和那些剛出道沒多久的孩子一樣同台競技,實在是有些不合適了。
這不是偶像與演員之間的壁壘,而是因為今時今日,她已經站在了新的高度上。
藝術體操區域的比賽正如火如荼的開展著,或許是因為第一屆比賽的時候於錦鯉的那一曲《辛德勒的名單》給觀眾們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很多人已經自動的把藝術體操這個項目和於錦鯉聯係在了一起,簡直就像是打上了鮮明的個人烙印一般。
“你今年為什麽沒有於錦鯉啊?”黑壓壓的觀眾之間,漸漸的有這樣的聲音傳了出來。
“於錦鯉?她不是在那裏嗎?”
“不是,我是她為什麽今年沒有參加藝術體操啊!”
“於錦鯉是什麽咖位啊?她再跑過來像是耍猴似的在地毯上拿著根絲帶滾來滾去,怎麽看都不合適吧?”
“就像你現在咋個在過年的時候不被你們家大人要求背個古詩助興一樣。”
“沒有必要了……”
“……”
可是於錦鯉的眼神卻始終離不開那片的藝術體操場地。
那些人以為在地毯上旋轉翻滾、手執彩帶舞出這樣那樣的規定動作,對她而言是一種委屈。
不,不是的。
藝術體操的場地,它同樣也是一種舞台。
可惜此時此刻,她卻隻能坐在一旁的選手等待區,遙遙的張望著那片曾經屬於她的舞台。
那一邊的比賽很快就分出了個勝負,最終站上領獎台的是個陌生的麵孔。於錦鯉看著那個瘦瘦高高的女孩俯身由丁群替她戴上獎牌,然後衝著鏡頭的方向紅著眼圈笑,過往的回憶不由自主地湧上了心頭。
她回憶起來了韌帶撕裂一般的疼痛,回憶起了那個時候沒日沒夜的練習,回憶起粒任教練的荀清近乎嚴苛的教導,也回憶起了別墅裏的那間見證了她多少汗水的形體房。
那套動作是怎麽跳的,很多地方都已經模糊在了她的記憶裏,可是那段經曆卻像是寶石一樣,在她的腦海裏熠熠發光。
她懷念站在賽場上的感覺,她懷念站在領獎台上的那個瞬間。喧喧嚷嚷的、近乎要蓋過伴奏聲音的掌聲與叫好聲,四麵八方閃爍著的閃光燈,還有那枚金牌的分量,她都無比的懷念。
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隻能幹巴巴地坐在一邊,紮著粉紅色的緞帶蝴蝶結,打扮得像是一顆水蜜桃一樣,兩手空空的看著。
從於騰龍的角度看過去,於錦鯉的目光分明什麽都沒有,她踏入這個圈子已經五年了,馬上就要埋進第六個年頭,她知道什麽樣的感情應當流露出來,而什麽樣的表情又會為她招致禍患。
所以她隻是靜靜地看著而已,就像一個在普通不過的看客。
可是於騰龍分明從中讀出來了,熱愛、懷念、渴望、不甘,還有一點點的落寞。
她一定很懷念那段日子。
雖然很苦、很累,每一每一都緊繃得近乎要突破身體的極限,四肢和腰際都是酸軟的痛覺,可是她一定很懷念那段日子。
他是搞體育的,他太懂這種明明坐在賽場上,卻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盡情馳騁,自己卻像是被束縛在籠子裏一樣,隻能束手旁觀的感覺了。
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於騰龍笨拙地坐在一旁,盯著於錦鯉的後腦勺愣了一陣,然後伸手摘下了脖子上交疊著掛在一起的兩枚金牌。
再然後——
於錦鯉終於回過了神,“回來了啊?我看到你拿冠軍了,我為你驕傲……”
於錦鯉話才了一般,後半句卻被於騰龍的動作給截了回去。
他笨手笨腳地把脖子上的金牌取下來,二話不就往於錦鯉頭上罩。
兩枚金牌墜在胸前,那是來自於騰龍的、笨拙的安慰饒方式。
“給你,都給你!”
於錦鯉懵懵地低頭看看自己胸前突然出現的這兩枚金牌,又抬頭看看她麵前笨手笨腳的弟弟。
於騰龍覺得他要被自己給蠢哭了。
於錦鯉的熱愛與懷念、渴望與不甘,哪裏是因為金牌啊,自己這麽一股腦的把金牌獻寶似的塞給她,算是什麽啊!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可是表達出來卻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