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百足之蟲(三)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李緣木按了按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他已經在辦公室裏泡了超過四十個小時了,價格不菲的襯衫在高強度的工作下被他蹂躪得不成樣子,如果不是他挺拔的身形撐著,大概早就已經沒了形了。
大批藝人流失帶來的問題是連鎖式的,他們遞上一紙辭呈,拍拍屁股,輕輕巧巧的解約走人了,後麵留下的是根本無從下手去收拾的爛攤子。
品牌方和正在合作中的影視劇、綜藝節目製作組幾乎都要瘋了,一個個的都催命似的找天河討個交代,高強高壓的工作量隻接壓得藝人管理部全線崩潰,內憂為患齊頭並進,頭上還懸著對賭合約這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盡管公司在拚命封鎖消息,把天河娛樂目前的現狀盡可能壓縮在娛樂圈子之內,可是外界捕風捉影的接觸到這些消息隻是時間的問題,到時候天河娛樂將要麵臨的是股價的暴跌,公司前途一片慘淡。人事部門的辦公室員工不堪重壓,接連辭職,董事會和股東大會兩邊競相施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剛剛從集團管理層回到公司頂樓那間辦公室的李緣木。
是啊,這樣的結果不正是他自己導致的嗎?
李緣木自責地想。
三年,五個億。
如果不是因為競爭對手公司惡意的四處宣揚渲染緊張氣氛,如果天河娛樂依然保持著原有的狀態繼續平穩發展,那麽三年賺五個億這樣的任務其實並不是不可完成的。
頭部藝人池淵正處在流量鼎盛的時候,又剛剛拿了獎,人氣口碑兼具,再加上大批的處在二三線之間這樣不尷不尬位置上的演員,天河娛樂在影視圈子的根基基本上是穩的。同時,“巴別塔少年”的限定活動期限還剩下半年,到時候徐方舟和周昊正重歸公司,外加上公司的幾個拔尖的公開練習生組成一個團活動,簡直就像是多上了一層保障一樣,畢竟沒有什麽比流量男團的更能夠帶動起粉絲的購買力了。
隻可惜,事與願違,李緣木立刻意識到自己的估計實在是太過樂觀了。
沒有人知道李緣木為什麽突然從集團回到公司,一意孤行的做出了這個幾乎毀掉天河娛樂的決定,除了李佳木。
——無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因為你才是天河的總裁啊。
可是他卻搞砸了一切。
“李總?李緣木?”
電話裏傳來於錦鯉的聲音,可是李緣木卻隻覺得胸口上像是壓了一座巍峨巨山一樣,喘不過氣來。
他扯了扯自己的領口,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可是沒有用。
他不能讓於錦鯉知道這些。
還好,還好她已經離開天河了,李緣木苦中作樂的告訴自己,至少這場災難是波及不到她了。
門口傳來三兩聲敲門聲,透過玻璃門,李緣木看到的是神色急切的於鵬。
“沒事的,公司一切都順利,你在組裏安心拍戲就好。”
在李緣木堪堪掛斷電話之際,於錦鯉捕捉到了來自於鵬的一句模模糊糊的聲音,“李總,池淵那邊答應了。”
答應了?
答應什麽了?
還不等於錦鯉完完整整的聽清楚這句話的含義,李緣木那邊就率先一步掛斷了電話。這是他第一次先自己一步掛電話。
李緣木的這一邊,於鵬連珠炮似的語速飛快,“我們穩住池淵了,他答應我們的條件,留在天河不往出走了。”
這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李緣木的心終於堪堪落了下來。
池淵對於現在的天河而言,意義超然,他就像是一針定心劑一樣,隻要他還在,天河就沒有那麽容易塌,李緣木至少還可以為自己、為公司爭取一點點時間翻盤。
這也是為什麽自從他嗅到了公司內部的不安定因素以後,第一反應就是讓人去和池淵談條件,他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留下池淵。
“李總,股東會那邊也說讓您過去一趟,說是要一個交代,董事會那邊實在是錯不開時間,隻能往後推……”
“行,知道了。”
李緣木重新把領口的那兩顆扣子係上,抄起西裝外套就大步流星的朝著會議室的方向去了。
——
“池老師,麻煩您稍等一下,於老師說有事情想要和您談談。”
於錦鯉?
池淵眉頭一挑。
他剛剛下了戲,造型師替他撤掉了辮子,溜光的阿哥頭配上現代服,乍一看有點滑稽。
“她找我能幹什麽,總不可能是炒緋聞吧?”
雖說池淵和於錦鯉在劇裏演的是男女主役,是官配CP,可是古代人表達感情的方式含蓄,兩個人撐死了也就含情脈脈的對視幾眼,稍微摸一摸小手,簡直比高中生談戀愛還要清純。
更何況他其實早就能看出來,於錦鯉從進組第一天開始,對自己就沒有那個意思,別說是炒緋聞了,如果不是劇裏麵有感情線,他們恐怕除了對台詞以外不會有任何其他的交集。不過盡管在戲裏扮演情侶,於錦鯉也恰到好處的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距離啊,池淵後知後覺地想。反倒是那個李瓊宇,總是莫名其妙的製造著偶遇,一次兩次是偶然,三次四次就實在是有些刻意了。
“害,也不知道為什麽神神秘秘的,她助理說已經在您的休息室等您了。”
池淵隨手從助理手裏拿了頂帽子扣在頭上,勉強遮一遮自己剃得光溜溜的腦袋,然後一點也不意外的在休息室門口看到了於錦鯉等待的身影。她一向很有分寸,所以隻在門口等。
“進去說吧?”
於錦鯉猶豫了一下,覺得有點太親密了,於是搖一搖頭,“就在這裏說吧。”
“我想問您一件事,可能會冒犯到您,先提前給您道個歉。”
“沒事,說吧。”
休息室這邊沒有打燈,光線曖曖,於錦鯉背著光,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卻毫不避諱的看進了他的眼睛裏。
“請問您近期有離開天河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