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複工(二)
“來,準備下一場。”
不知不覺之間,《宮牆柳》已經拍到了最後一個場景。
這一場是於錦鯉和池淵的對手戲。
“柳知簫已經回到屬於她的那個時代了,”錢導把兩個演員叫到跟前來,善始善終的像第一天開拍那樣給他們講戲。
他指著於錦鯉說道,“你已經回到現代有一段時間了,但是總是恍恍惚惚的忘不了他。”
“你一直很愛他,可是你們之間隔了幾百年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再相見,所以這個時候你是死心了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你又一次遇見了他……”
錢文正給於錦鯉講完了以後,又轉過頭去給池淵講。
於錦鯉和池淵之間的那種尷尬的氣氛他不可能沒有感覺到,可是他一句都沒有出言去調解。
專業的演員是不會被私人恩怨所幹擾的,他需要柳知簫喜歡四阿哥,卻並不需要於錦鯉喜歡池淵。
隻見於錦鯉冷淡的和池淵保持著距離,按照台本對了一遍戲以後,就立刻就位了。
“第四百零一場一鏡一次,ACTION!”
於錦鯉深吸一口氣,內核還是她自己,可是一舉一動之間,舉手投足已經是柳知簫的樣子了。
柳知簫在九龍奪嫡時期的紫禁城待了足足十年有餘,可是回到她所生活的年代,時間卻一點都沒有流逝,還停留在她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個時刻。
這樣的柳知簫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她在那個時代待久了,耳濡目染的,一定會沾染一些那個時候的習慣,好的壞的都有。
比如說講話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咬文嚼字,比如穿T恤出門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覺得裸露出來的手臂不自在,再比如踩進高跟鞋的時候偶爾也會重心不穩,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踩著花盆底走路是什麽感覺。
她的眼神上一定也是有變化的。
穿越之前的柳知簫是個二十五歲的網絡小說作者,長期閉門在家的職業特點注定了她很有可能是內向型的性格。長期麵對電腦工作,她可能還會有一點點近視,但是她並不戴眼鏡,所以看東西的時候於錦鯉會刻意的讓自己微微的眯著眼睛。
而再一次回到這個世界的柳知簫,她的眼神又該是什麽樣的呢?
二十五歲的軀殼下是三十多歲的心智,平白無故多出來的那十年無從體現,妝造幫不上忙,於是隻能表現在眼神裏。
她會因為一點點和故宮沾上關係的東西而恍惚很久,行走在人群中的時候總是會感覺到一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就像是活在另外一個平行的時空裏,冷眼旁觀所有過客一樣。明明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可是卻平白無故的生出一種自己其實屬於另外一個時代的錯覺。
她會覺得有一點點寂寞,因為她投注情感、付諸愛情的對象,他永遠的留在了幾百年前的那座紫禁城裏。
她會覺得矛盾,會覺得五味陳雜,會不切實際的去設想,如果同樣的選擇又一次擺在她的麵前,自己究竟會選擇有四阿哥存在的那個幾百年前的時代,還是選擇留在現在。
這些都是錢文正不曾講給她的,更不是劇本裏麵白紙黑字的寫在紙上的。這是於錦鯉自己琢磨出來的小細節,是她對於柳知簫這個角色的理解。
於錦鯉在這個角色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這是一種和以往全然不同的表演方式,以前她在飾演《白夜行》的雪穗的時候,還有飾演《漢謨拉比小姐》的樸巧凜的時候,都是告訴自己,要成為這個角色,她拋棄了本我,徹徹底底的沉浸在了角色裏。她甚至還會不由自主的將自己飾演的角色所擁有的感情投影在與她合作對手戲的演員身上。
那不是真的。
可是在慶功宴後的停車場裏,齊淼的那一番告白卻像是當頭一棒一樣,警醒了於錦鯉,她不可能永遠用這種方式演下去。她的職業生涯還有很長,這樣演是演不長久的。
於錦鯉要把角色抽離出來,她不再讓自己完完全全的成為那個角色,而是讓本我和角色同時共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我就是在演戲。
她作為表演者,分明是知道自己是在扮演著另外一個角色的,可是同時她也要說服自己,讓自己融入角色,仿佛自己就是故事中的那個柳知簫一樣,正在劇本裏所搭建的那個世界裏,過著故事所描繪的那種生活。
這是一種清醒著的自我欺騙,她不但要欺騙自己,更要欺騙觀眾。
一個合格的演員必須把觀眾帶進戲裏,情緒、表情、肢體、動作,這些都是她可以操縱的工具,她必須要讓明知道你實際上是在演戲的觀眾,在觀看表演的過程中,短暫的忘掉“這是在演戲”的事實,讓他們深深的沉溺在角色的喜怒哀樂之中,全身心投入的沉浸在這個編製而成的故事之中,與柳知簫這個角色同喜同悲,因為她的命運而牽腸掛肚。
演員要和觀眾一起忘記自我。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池淵多此一舉的上趕著她的休息室前去說什麽“私人恩怨不要影響拍戲”,於錦鯉早就過了因為一己私情而影響拍攝效果的階段了。
盡管是心裏再怎麽看池淵不順眼,對戲的時候再怎麽冷淡,攝像機開啟的一瞬間,她抬起目光,立刻就改變了狀態。
“起範兒了,起範兒了誒!”
旁邊有臨時聘用來的場務激動的小聲說道,被管事的工作人員斜過去一個白眼,“現場收音呢,都閉嘴!”
場務立刻噤聲,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跟著於錦鯉的身影動了起來。
隻見她收斂起所有的冷淡與距離感,一抬眼去看池淵,滿滿的都是含情脈脈,就好像之前發生在慈善晚宴的那場鬧劇全然不存在一樣,就好像……她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著他一樣。
這下子反倒是池淵慌了。
他直挺挺的杵在那裏,愣了一下才接住於錦鯉的戲。
“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