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微笑抑鬱（八）
他們以同樣的姿勢在座位上舒服的躺倒，目光穿過前擋風玻璃，窺視外麵無盡浩渺的閃爍星穹，聽外麵的蟲鳴私語。
徐方舟說，“我早就知道。”
“你是怎麽……”
於騰龍脫口而出。
他是怎麽知道的呢，他想，是家裏的藥沒有收拾幹淨？還是助理小周說漏了嘴？
徐方舟一語道破了他小心翼翼的遮掩著不想讓他看到的事情，反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心中漸漸的生出了一種近似於破罐破摔的情緒。
“你的主治醫師姓什麽？”
“什麽？”
徐方舟又重複了一遍，“給你看抑鬱症的那個大夫姓什麽？”
……
姓徐。
“那是我們家開的診所。”徐泛舟不緊不慢地說道。
？？？
於騰龍猛地抬起頭。
那是一家坐落在北京城最繁華地段的高級診所，而且還是連鎖式經營的，在全國遍地開花。
“也不完全是吧，我們家其實是開醫院的，那個診所一直是我哥在弄。”
行吧，合著你也是個富二代。
於騰龍癟著嘴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哪個消息更有衝擊力一些。
市郊的夜空是能看見星星的，濃墨重彩的夜幕裏是撒了滿天的星星，像是餅幹渣一樣細細碎碎的，閃爍著微弱的光。
過了好半天，正當徐方舟都要以為身邊的人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於騰龍突然開口說道，“你為什麽要管我啊。”
同樣的一句話，換到不同的語境下，又是不同的意思。
這一次沒有莫名其妙的飛醋，沒有撕心裂肺的咆哮，隻是安安靜靜、簡簡單單的一個疑問句。
你為什麽要管我。
你為什麽帶著龍崽闖進了我的家門。
你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一點又一點的，侵占進了我的世界。
你明明可以放著我不管的，你明明可以躲得遠遠的。
可是，你為什麽……
“世上隻有兩種人會像我這樣管著你，”徐方舟輕輕地說，“一種是父親，一種是對象。”
“你懂我的意思嗎？”
於騰龍被他低低的聲音哄得有點困，今天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困意摻雜著疲倦漸漸翻湧上來，他的頭一點一點的，靠住了徐方舟，黏黏糊糊的說，“不懂。”
徐方舟深吸一口氣，循循善誘的說道，“那你有沒有對象？”
“廢話，沒有。”
他繼續引導著，就像是引誘著某種怕生的小動物出洞一樣的耐心，“既然你還沒有對象，那你說我想表達什麽？”
於騰龍豁然開朗。
“哦，你想當我爹？”
“做夢！”
再接著回答他的，是一串均勻平穩的呼吸。
徐方舟哭笑不得的歎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坐姿好讓他靠得舒服一點，然後也跟著沉沉睡去。
已經閉上眼睛的於騰龍卻在黑暗中無聲的眯縫著睜開了眼。
他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徐方舟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可是他不敢。
他不敢聽懂。
他聽著徐方舟湊在自己的耳邊循循善誘，聽著他含蓄而低沉的剖白，內心之中卻隻剩下一個念頭——自慚形穢。
他家裏是開醫院的，四舍五入也是個富二代出身，十幾歲開始就進了天河，會唱會跳會演戲，得天獨厚。
而自己呢？
自己算是什麽呢？
病態的成長環境，一無所長的藝能，誤打誤撞的踏入這個圈子，又偏偏纏上了抑鬱症。
他從來沒有感覺自己這麽茫然過，所有感官都陷入了光怪陸離的恍惚中，他在黑暗中半睜著眼睛，視線卻沒有一個聚焦點。
他分辨不出自己對他的感情，可是卻知道一件事情。
如果他真的答應了，如果他們真的如他所願的嚐試著去建立感情關係，那麽一旦露出馬腳，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唾棄著告訴他們，這種感情是不對的，是病態的。
在大眾的眼中，男性與女性的結合是生理構造的自然結果，而男性與男性呢？
幸好剛剛糊弄過去了，於騰龍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想。
第二天早晨，兩個人被熹微的天光喚醒，肌肉酸痛的把座椅重新豎起來。
於騰龍點火發動引擎，徐方舟在一旁風涼話一樣涼涼的說，“認識路嗎你就開？”
再接著，他就看到於騰龍咧嘴向他吐了吐舌頭，然後不急不緩的打開了之前被他關掉的車載導航。
“GPS導航持續為您服務，您當前所在的位置是……”
機械化的人聲通過車載音箱傳來，GPS導航運轉正常，一點也沒有故障的征兆。
前一天晚上他們臆想之中的迷途根本就不曾存在。
這裏不是什麽荒郊野嶺，GPS信號良好，車載導航上的路線清晰明了，自動規劃出了折返回市區的最佳路徑。
徐方舟心頭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於騰龍你大爺的！”
——
這場私奔一樣浪漫的插曲有一個不盡浪漫的結尾，兩個人回去以後都各自被經紀人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繼續日複一日的投入工作之中。
就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一樣。
龍崽仍然還是養在於騰龍家，徐方舟還是隔三差五的往他的小公寓跑。
徐方舟癱在於騰龍家的沙發上懶懶的劃著手機，微博上五花八門的訊息從眼前飛一樣的溜走，他刷著刷著，突然忍不住笑倒在了沙發上。
“哈哈哈哈這都是些什麽人才啊！”
於騰龍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徐方舟把手機遞到他的麵前。
一則名叫“徐方舟戀情爆料實錘”的帖子被頂上了首頁，而點進去一看……
一張朦朦朧朧的照片上是兩個熟悉的人影。
於騰龍的表情變得微妙了起來。
下麵的評論區瘋了一樣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什麽鬼？”
“dbq這是本年度最搞笑的爆料沒有之一了吧！”
“我就說徐方舟不可能談戀愛吧，哈哈哈哈這個實錘我真的是服了！”
“所以這是什麽？娛記去蹲徐方舟的女朋友，結果最終蹲到了於騰龍？”
“哈哈哈哈當初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說他們兩個已經同居了嗎，所以其實是和於騰龍一起住嗎？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哈哈哈哈徐方舟有沒有女朋友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龍舟SZ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