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曝光（一）
王匯川看到李緣木來了，隻點點頭，又擺擺手。
天河娛樂是這部電影的主要投資之一，再加上天河和王匯川工作室達成合作也不是頭一回了，即便是沒有於錦鯉的這一層關係，李緣木到劇組來看看《魚玄機》的拍攝進程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李緣木會意，也沒有興師動眾，隻是隻身一人立在那裏，默不作聲地看向攝影機和燈光中心。
他來得很巧。
這一段正是溫庭筠做主，把魚玄機許配給年輕有為的狀元李億做妾的劇情。
這樣一段“洛麗塔”式的忘年之情由溫庭筠的一方做出了單方麵的割舍。魚玄機給他寫了很多信，字字句句都是飽滿的情感，可是書信寄出，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有人說，時間是治愈傷口最好的良藥，正當魚玄機以為自己全部的感情都沉澱在時間的長河裏，相忘在風花雪月與詩詞歌賦之中的時候，溫庭筠又一次出現了。
對於他們的第二次重逢，魚玄機本以為這是上天看她不忍，施舍於她的緣分，可誰知，溫庭筠的目的隻有一個，他是來說媒的。
眼前的兩個人一個風華正茂，貌若清風朗月，一個須發鬢白，其貌不揚。可是魚玄機滿心滿眼卻隻有後者。
她微微一福，垂下眼簾，緩緩地用餘光去看溫庭筠，去看她思慕已經的對象。千絲萬縷的情意若退若進，所有纏綿的意味都隱匿在了她鴉羽一樣細密的眼睫下。
燈光漸漸加強，她依然沉默著，沒有回話。
場下的人看來，她的那一點點少女情思藏在視線裏，藏在神態裏，藏在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裏，一絲一毫的都是戲，就連沉默都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李緣木覺隻覺得自己像是打翻了醋壇子一樣，那樣熾熱的視線明明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
看來以後來片場要避開感情戲了，他默默地在心裏想。
“隻聽老師吩咐。”
魚玄機輕輕地說道，肝腸寸斷。
“卡。”
於錦鯉緩了一會兒，放平情緒讓自己從戲裏出來，不知道為什麽，每每扮做魚玄機的時候，她都覺得像是在飾演千百年前的另一個自己一樣。
王匯川低頭對著顯示屏看了一陣子，然後抬頭對與錦鯉說，“特別好，休息一下吧。”
於錦鯉微微鬆了一口氣，正要回休息室調整一下狀態，轉身正好就看見了李緣木。
屬於魚玄機這個角色的所有悲思與哀慟頓時煙消雲散，她眼睛彎彎的，提起古裝的裙子就小跑著衝過來，卻礙於有旁人在場，不敢撲到他的懷裏，於是隻是拉著他的手晃了晃，“什麽時候來的啊？”
旁邊的工作人員識相的轉過身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他們不約而同的默念起來，權當自己是莫得感情的透明工具人。
李緣木抬手原本想在她的發頂上拍一拍，手剛一上去，就發現於錦鯉的頭頂被造型老師折騰得複雜得要命，左一團假發包右一支銀發釵，一時間竟然有些下不了手，於是隻是停留在了她的額前，替她整理了一下額角的碎發。
“才來沒多久。”他說。
和之前一樣，李緣木一來劇組探班，工作人員就都有慰問品，星巴克外賣緊隨其後，他給所有人定的都是熱咖啡，隻有給於錦鯉的是熱牛奶。
“少喝點咖啡，於錦鯉小朋友要多喝牛奶。”
於錦鯉一聽到“小朋友”這個稱呼就想到自己二十一歲生日時，連續二十一天的“小朋友”來，黏黏糊糊的拉著他的手不放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西安的天氣越來越涼下來，暖氣卻還沒有來，於錦鯉穿著單薄的戲服，任憑手裏抱著一小瓶熱牛奶也還是凍得直打哆嗦。
李緣木要把風衣外套披給她，可是小姑娘軟乎乎的不願意，“外套給我了那你怎麽辦？”
他於是敞開風衣，將她整個人都包進了溫暖的懷裏，“那我們一起穿。”
於錦鯉一呼一吸都在他的懷裏，鼻息之間都是他的味道，高山雪嶺一般的，凜冽的、溫柔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錦鯉，導演那邊說讓趕緊補一下妝，下一場準備開拍了。”
於錦鯉這才從李緣木的懷裏出來，抓緊時間抱起牛奶瓶又喝了一小口，待會兒補了口紅喝東西就又不方便了。
她抬頭把暖呼呼的牛奶一飲而盡，嘴唇上麵留下了一小圈奶白奶白的牛奶胡子，李緣木看著笑了，用拇指替她抹掉了嘴邊的痕跡。
而就在這時，於錦鯉聽到了輕微的“哢嚓”一聲。
“誰？”
她頓時收了笑意，敏銳的回頭。
沒有人。
王匯川那邊正在指導著燈光老師調整打光的位置，攝像老師配合著“哢嚓哢嚓”的連續拍攝了好幾張定位。
是那裏傳來的聲音嗎？
於錦鯉半信半疑的想，拍攝的進程緊鑼密鼓的跟上，沒有留給她太多仔細推敲忖度的時間，造型師推了個化妝箱小跑著上前來在她的臉上描描畫畫，沒過多一會兒的功夫，她就又出現在了攝影機與燈光的正中心。
——
晚上收工回酒店，李緣木果然履行了之前的承諾，他持著酒店的吹風機，手指穿插在於錦鯉柔順的發間仔仔細細的吹了起來。
“我吃醋了。”
“嗯？”暖呼呼的風吹在耳側，於錦鯉順著鏡子難得看到李緣木流露出這樣帶著一點點孩子氣的一麵，不由自主的反問，“什麽？”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很快就意識到了李緣木說的是什麽。
是因為今天的感情戲。
怪不得今天拍戲的時候李緣木一下子把她摟在懷裏，大概是在拍戲的過程中魚玄機對溫庭筠的含情脈脈讓李緣木起了醋意。
可是那些都是魚玄機的感情啊，那不是她。
嗡嗡作響的吹風機停了下來，於錦鯉就著他的手心親昵的蹭了蹭，可是緊接著又聽到李緣木歎了一口氣，“以後你要是拍親密戲，拍吻戲，我可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