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初見
蕭應天一直不知道該把澤洛斯擺在什麽樣的位置。
在他的印象裏,澤洛斯一直是一個喜歡黏人喜歡撒嬌的孩子,總是喜歡笑著看他。澤洛斯的眼睛很漂亮,淺綠色的,仿佛是最純淨的翡翠寶石,含著一汪清水,看人的時候,像是隨時要哭出來一樣。
他的這個樣子和他的遭遇都讓蕭應天十分憐惜,忍不住地去心疼他。
可是蕭應天沒想到,這樣一個天使般美好的孩子,居然會殺了所有他在意的人,他的妻子,他的摯友,還有他無數的夥伴……他想不到是什麽樣的遭遇,才把他逼得這麽無情極端,簡直就像一個惡鬼。
恨他麽?當然恨,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可是隻要一想起和他第一次見麵時的光景,想起他那時的眼睛,蕭應天那越來越硬的心便突然被什麽牽動了一下。
初見時麽……那是什麽時候呢?對了,是在他二十五歲的時候,那時他在迪拜,正在執行一個暗殺任務。
…………
蕭應天二十歲出頭的時候,便已經是相當優秀的特工了。他的各方麵素質和能力都很強,讓其他特工望塵莫及,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他最擅長的,是槍法。他的槍法仿佛有奇特的生命力一般,總是讓人眼花繚亂,常常是敵人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被他的子彈奪去了生命。也因此,他有了一個稱號,叫“魔槍手”。
為了執行任務,他總是滿世界地跑。很多時候他可能今天早上在美國,下午的時候就跑到非洲大草原上去了。
在任務上,他總是讓上級和領導們很放心,幾乎未嚐敗績,可是有一次任務,卻讓他刻骨銘心了一輩子。那是在他二十五歲的時候,他被派去了迪拜,去參與了一個絕密的暗殺任務。
暗殺的對象是迪拜的一個石油大亨,這個石油大亨不但長期進行著非法斂財的勾當,還暗暗地成立了自己的武裝部隊,有著很大的狼子野心。
蕭應天在此之前已經執行過很多次的暗殺任務,因此剛開始被派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並不是很在意。他一如既往地和同伴們商量計策,然後開始施行計劃。
本以為沒多久就能完成任務的,可是不曾想,他的隊伍裏竟然出了叛徒。
那是一個阿拉伯小夥子,本來是阿聯酋派來和他們一切執行任務的人,但其實早已被石油大亨用錢收買了。他謊稱獲得了石油大亨的具體位置,把蕭應天等人騙到了沙漠深處。
等蕭應天他們到了那裏的時候,一場埋伏便暴風雨般地降臨了。
雙方人數差距實在太大,因此即使蕭應天想要力挽狂瀾,結局也還是注定了。那一場戰鬥異常地慘烈,整片沙漠都被濺滿了鮮血,在紅如血的夕陽下紅得十分刺眼,幹燥的風也變得肅殺起來,滿是濃厚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所有人都死了,隻有蕭應天逃了出來,帶著大大小小的傷逃了出來。
那一天,他在沙漠裏走了很久,猶如大海裏的一葉扁舟,渺小如斯。
靠在沙丘背後邊休息邊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紅著眼睛惡狠狠地想,等逃出這片沙漠,他一定要讓那個叛徒和那個石油大亨血債血償!
平複了心情,舔了舔幹燥得開裂的嘴唇,喝了一口水壺裏的水後,蕭應天才覺得稍稍恢複了一些體力。他站起來,剛想再往前走一段距離,找個能夠在晚上睡覺的地兒,直升飛機的聲音便在天際那邊遠遠地響了起來,“轟轟轟”的,在寂靜的沙漠裏顯得十分沉悶。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矮下身體,躲在沙丘的後麵。如果是敵人的飛機,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沒多久,那架直升機便出現在了蕭應天的視野中。直升機的艙門大開著,上麵有幾個人影,似乎是在爭執。就在蕭應天默默地觀察飛機上的狀況時,一個身影突然被推了下來。
那人剛落出來,整個直升機就“轟”地一下爆炸開來,爆炸聲猶如悶雷,火光猛烈地炸開,金黃色的沙漠上空卷起了巨大的火焰,可見的飛機殘骸在紅色的火光中四處飛射,冒著黑色的濃煙地掉下來。
火光太過刺眼,蕭應天不由抬手擋在麵前,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到那個被從艙門裏推出來的人在受到爆炸衝擊的情況下往下墜落了數百米,他不停地往下掉,離地麵越來越近,就在蕭應天以為他必死無疑的時候,“唰”地一下,那人身上的降落傘猶如一朵花般在空中陡然綻放,他往下墜落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
那個人掉到沙漠上後,便昏了過去,整個人倒在黃沙之中。降落傘悠悠地飄落、蓋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都埋了起來。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蕭應天最終還是走了過去。他一把掀開降落傘,然後便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孩子,男孩以臉著地的姿勢地趴在沙漠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從穿著打扮上來看,這個男孩蠻年輕的,大概出生於一個很有錢很有權勢的家庭。他有著很奇特的銀色頭發,短短的,很利落,隻是現在卻淩亂無比,沾滿了沙塵和血汙。
蕭應天將他的身體翻過來,於是男孩的臉便赫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明明是一個大約隻有十七八歲的男孩,卻長得比女人還漂亮,五官精致得像畫,白皙的膚色和尖俏的下巴都太過於陰柔。
蕭應天想起了他被從飛機上推下來的一幕。
杵著下巴猶豫再三後,蕭應天歎了一口氣,決定還是救他一命。
…………
夜晚的沙漠氣溫十分地低,有時甚至能夠低到零度以下,若是不注意保暖的話,很容易失溫。
蕭應天將身上的衣服丟在男孩身上後,便生起了火堆。用木柴撥了撥火堆,他不禁想這時候要是出現一隻肥嫩的沙漠狐就好了,實在不行,蛇啊,蠍子啊什麽的也行。他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再這樣下去,不用那些人追殺,他沒多久也能自己死在沙漠裏。
黑夜的沙漠裏,蕭應天麵前的這一簇火堆微弱地搖曳著,就像唯一的希望。
就在蕭應天神遊的時候,那個裹著他衣服的、不知死活的小崽子突然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隨後,一切便又安靜了下來,隻有火堆“劈裏啪啦”的聲音和沙漠裏的風聲。
蕭應天漫不經心地往火堆裏加柴火,說道:“醒了?”
小崽子沒有吭聲,蕭應天知道他是在默默地打量周圍的一切,就像是受驚的小動物警惕地確定四周是不是安全一樣。
蕭應天沒有去管他,而是繼續說道:“醒了就把衣服還給我,自己過來烤火,我可不想因為你這麽一個小崽子失溫。”
男孩沒動,沉默了良久之後,他慢慢地起身,看了看搭在身上的衣服,眼睛裏閃過一絲嫌棄。蕭應天確定自己沒看錯,那確實是嫌棄的意思。
他頓時就氣樂了,這小崽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一些,自己在這兒冷得鼻涕都要出來了,但看他是傷患並且還是小孩子的份兒上還是把衣服給他了,他卻在這裏嫌棄他的衣服髒?
男孩一把抓起身上的衣服,丟給了蕭應天,然後慢騰騰地挪到了火邊。他挪動的時候,許是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不由立馬痛得齜牙咧嘴起來。
借著火焰的光芒,蕭應天這才慢慢地看清他的臉。與白天時看到的不同,白天的時候他處在昏迷的狀態中,眼睛緊閉,但現在,蕭應天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