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7陳年積怨
臧元金低頭看著手裏碎裂一半的魂牌,這些日子,臧元金不是在打坐恢複傷勢,其他時間都在拿著魂牌出神。
三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臧元金也是剛剛發現,除去自己閉關之外,他和那孩子呆在一起的時間居然那麽長。
他到現在都記得禹非剛被帶回墓城的樣子,不過四五歲,身上髒兮兮的,瘦得嚇人,外出尋找好苗子的那個長老對這些年幼的弟子們向來沒有什麽耐心,也不會特殊照顧。
反正年幼,哪怕日後真的飛黃騰達了也不會記得他們的好。
禹非被他帶了回來,拜了師,從一個沉默寡言的小蘿卜頭慢慢長起來……兩人師徒情分非凡。
臧元金這輩子除了自己這身修為之外什麽都沒有,他出生在隨山宗的鼎盛時期,父親是隨山宗的一個外門弟子,他因為天賦出眾,從小就被圈進了內門。
短短幾年,他的記憶中父母的容顏就模糊了。
和一群同齡的孩子們一邊爭奪資源一邊懵懵懂懂地成長起來,後來又被老宗主看重收徒。
那時老宗主偏愛自己親傳弟子臧天清,收下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他許下天道誓言此生不能背叛臧天清。
老宗主對臧天清的疼愛和看重非同一般,年幼的臧元金下意識有些抗拒,但好像拜入宗主門下是件頂好的事情,他也就應下了。
老宗主他……將師兄視如己出,而臧元金從進門的那一刻,就注定是臧天清的附庸,不管他如何優秀。
這件事,臧元金是在很多年後才明白的,從那之後,他就不再相信什麽師徒緣分了,他不過是個老宗主從眾多孩子中選出的一個聽話的工具。
老宗主死了,臧天清上位,臧元金被冠以臧姓,成為了隨山宗的大長老,此後數年,臧元金都沒有收哪怕一個徒弟。
他孤零零一人,直到禹非來到他身邊,他親眼看著一個小小的孩子在身邊成長起來,心裏的空缺也隨之被填滿。
師徒之間的傳承和羈絆,在修真界中是高於生身父母的。雖然他沒有一個公正的師尊,但是他可以成為公正的師尊。
現在,他最後一點牽掛,也被剝奪了。
那個曾經給過他無盡溫暖的孩子,現在肯定恨毒了他,是他把禹非從隨山宗丟了出去,不知道禹非能否在潛山宗順利安身,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公正的對待。
但臧元金心裏很清楚,哪怕隻是作為潛山宗的普通弟子,也遠比在隨山宗因為他的緣故得不到該得的資源、蹉跎一生要好得多。
不知道潛山宗的那位林宗主會怎麽跟禹非解釋,不知道會不會利用禹非的恨意……不過,這都與他無關了。
“臧元金,你如今好大的架子,怎麽,連本座這個宗主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臧元金一個晃神,臧天清的靈劍距離自己的胸口隻有半尺之遙。
“宗主,我不會離開墓城,請回吧。”
臧元金笑了笑,眼底絲毫溫度都無,兩指夾住了臧元金的劍尖,一點點推開,態度毋庸置疑。
“不過就是個弟子而已,更何況那小子還是本座的弟子……元金師弟何必這麽想不開?若是想要弟子,臧樺手下那麽多優秀的弟子,任由你挑。”
“挑?那是弟子,不是宗主你手裏的玩意兒。”
客廳裏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一方是宗門之主,一方是僅次於宗主的大長老,臧天清自己的親傳弟子卿泉都遠遠地退到了門外,不敢往前湊。
隻是,在臧天清說完這句話之後,卿泉隱藏在寬袖中的手掌不自覺地狠狠地攥了起來。
臧元金抬起頭,給了臧天清進到客廳裏第一個正眼。
眼神裏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我是立下天道誓約,此生不會背叛你,這不代表我必須對你言聽計從,臧天清,我今日一步都不會離開墓城,你且看天道規則會不會抹殺我!”
臧元金拍案而起,站在臧天清的麵前,臧元金天賦出眾,和臧天清一般的修為,樣貌上要比垂垂老矣的臧天清年輕得多。
臧元金站在臧天清麵前,比臧天清足足高出半個頭,半低著頭,盯著臧天清那張雙日漸渾濁的雙眼。
“你有什麽?你不過是仗著老宗主的偏疼偏愛,你有什麽?你有什麽能比過我?啊?師兄!”
“從做弟子開始,我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與你,若不是老宗主,你早就死在我的劍下了!”
“我,我對禹非,不亞於當年老宗主對你,臧天清,你對卿泉又如何?你敢說你如今的作為對得起老宗主的教誨嗎?”
“我是宗主,本座是隨山宗的宗主!”
臧天清冷笑一聲,劍鋒抵在了臧元金的肩膀上。
“元金,這麽長時間……你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我確實處處不如你,修煉的天賦,陣法的天賦……那又如何?”
“師尊不還是把宗主之位給了我?從頭到尾,你都是本座的影子,哪怕一個瞬間,師尊都沒想過把這個位置給你!”
臧天清說完,陰鷙地盯著臧元金臉上一閃而過的屈辱和扭曲,像是獲得了多大的勝利一般,劍鋒拍了拍臧元金的肩膀。
“元金,你想好了,你的去留,隻在本座一念之間。”
“求之不得。”
說完,臧元金看都沒看臧天清一眼,轉身徑直回到了後宅,順手扔出一個禁製。
他當然不能去,就算臧天清今日真把他驅逐出宗門,他也不能拿禹非在潛山宗的境遇做賭注。
推諉了半天,陳年積怨也好,借題發揮也好,總之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背叛……背叛的範圍太廣了,這次知情不報,估計修為又得損失一小階,日後說不得再難寸進。
但想要成事,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已然對不起那孩子一次了,這次重來的機會他們師徒兩個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萬萬不能浪費。
臧天清離開了……
臧元金看著自己前廳的方向,心裏想著一月前林玖提出的條件,一想到那位年輕的林宗主要對臧天清下手,心髒就砰砰跳個不停。
說不上是個什麽滋味,總之還是高興居多,若是林宗主此舉成功,擺在禹非麵前最後一道障礙也就徹底沒了。
同樣,他身上的枷鎖也會隨之消失。
另一邊,臧天清收起了靈劍,背著手離開前廳,臉色陰沉得要命。
“師尊……師尊當真要將大長老驅逐出宗門麽?”
卿泉看到臧天清走出來,連忙抱拳躬身行禮,說到此處,到底還是擔心隨山宗的存亡問題,忍不住多了句嘴。
“墓城其他四宗虎視眈眈,此番又得罪了強盛的潛山宗,若是沒了大長老,隨山宗……”
話還沒說完,卿泉的身體就在臧天清的掌風中倒飛了出去,後背重重砸在前廳的牆上,胸腔內氣血翻湧,嘴裏一股惡心的甜腥味。
“本座做什麽,何時需要你來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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