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夢裏
忽然,廣場台階上的房門“哐啷”地一聲打開了,一條黑色的人影從房子裏躥了出來。
不多時,廣場台階上的其他房門全都“哐啷”地一聲打開了,十來個女弟子也跟著衝了出來。
“救命啊!”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就是他在喊救命。
泥香一聽,這人分明就是莫雲白,難道他又遇到麻煩了?
泥香和花見羞不約而同轉身進了大門,向廣場台階上一看,莫雲白正極速奔跑著。
他果然像是身後有野狗在追他一般,正從台階上連滾帶爬的往廣場大門處躥逃。
“站住,臭小子,今天別想逃?”
不錯了,這厲聲說話的人正是花惹秋。
也許是她在五花門發現了莫雲白,又想起金州漢江岸上的事情了,便又要找莫雲白討債來了吧?
莫雲白一瞧見花惹秋,再想起她那生鏽了般的眼珠子,當下身體哆嗦不已。
他再也不想見到花惹秋這樣令人惡心的女人了。
不過,這時候,花惹秋還以為他就是小賊,便命弟子捉拿。
“救命啊,此處又有水盜要讓人家男人脫衣服了啊!”
花惹秋一聽,怒氣往心口上冒,揚言怒罵:“小兔崽子,你呼喊什麽,我抓住你,讓你好看。”
於是。
花惹秋一個身輕如燕,飛馳。
而莫雲白就要一個連滾帶爬,奔跑。
他們毫厘之間已分強弱快慢。
隻是,還不等莫雲白完全奔下台階,花惹秋已經淩空飛起,一把提著他的後衣領,將他扔在台階下的廣場上。
這一扔,委實把莫雲白摔疼了,使他再也爬不起來了。
“臭小子,你怎麽會在這兒?說,是不是那個小賤人將你帶回來的?”
如此惡毒的辱罵仿佛不是在罵莫雲白,更好像是在罵那個把莫雲白帶回五花門的人。
而花惹秋嘴裏的小賤人,當然指的就是花見羞了。
花見羞和泥香已經從大門處走了過來。
花見羞道:“師姐,此人是我帶回來的啊,請高抬貴手!”
花惹秋蠻有神氣地打量一下莫雲白,哈哈一聲冷笑:“哈哈,莫非師妹看上了這個小白臉了,這小白臉什麽都不會,帶回來隻是個吃白食的家夥,不如交給我,你可能不知道,前些天,在船上被他和那個黑毛漢子逃了,令我在江湖同道麵前丟盡了臉麵,今日剛好撞見,這賬就好算了。”
泥香道:“原以為五花門是鋤強扶弱的名劍門,如今看來也隻不過是欺負弱小的江湖肖小。”
花惹秋怒了:“住口,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滿嘴噴糞,別以為你是江湖門的人,就可以目中無人,再說了,你說你是江湖門的人,那麽你就是江湖門的人了?誰知道呀?莫非你也是冒充江湖門,作假虎威嚇唬別人的小小之輩麽?”
花見羞怕泥香再一次出手教訓花惹秋,又惹下不必要的麻煩,這便做了和事老,道:“此事是我們五花門的門內之事,妹妹大可不必與我師姐爭吵,我自有分寸處理好這件事情。”
這才像一個代理掌門該說的話,不過泥香見花惹秋言語十分刻薄無禮,便不服氣道:“那你還是我姐姐,我還是你妹妹呢!”
嗬嗬,這次反倒是她小家碧玉了一回,不過花見羞此間的為難,她也是瞧在眼裏,所以也就住嘴了。
她十分的清楚花惹秋的身後有萬花子在撐腰,所以今天這件事情無論是好是壞,對花見羞總是不利。
不過,此刻就是不知道有多不利呢?
莫雲白被花惹秋身後的弟子挾持,泥香和花見羞都知道,除了她們出手之外,任誰有多大地本領,也休想救莫雲白脫離被威脅的困境。
是的,初入江湖,滿腹經綸,莫雲白莫非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自己隻不過想下江南遊覽一番,開開眼界,見見世麵,但絕對想不到一出門就上了條賊船,來來回回折騰兩三回,也是逃不出這些水盜的手掌心,頓然心中對下江南也淡然了幾分,他也不得不質疑書本上寫的“江南好”了。
“先生啊先生,你老說江南好,下江南能開開眼界,增加見聞,可現在,弟子還沒有到江南,便要命懸一線了,嗚呼,哀哉呀!”
這一聲哀嚎,這一聲怨天尤人,仿佛是又被野狗咬住了大腿,叫的人心也都亂了。
泥香知道這時候的莫雲白不是十年後的莫雲白,也知道他此刻就是一個不會一招半式的文弱書生,所以她安慰道:“莫大哥,不要慌,她要動你一根手指頭,我就砍斷她那隻手,她若敢動你一隻手,我就廢她那條手臂,凡是她如何對你,我當加倍讓她償還。”
江湖門說出的話,當然是說到做到,這是江湖上公認的絕無妄言。
不過,莫雲白見不得別人打打殺殺,所以他忙道:“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姓莫,你也是和她是一夥的嗎?”
事情不能太急,太急了無論誰都會忘記一些要緊的事情,就連泥香也是如此。
她也許忽略了一個最根本的事情,那就是此刻的莫雲白根本就不認識她,更不知道她是誰?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花惹秋已經不敢在了造次了。
她方才已經見到泥香的厲害之處了,那功夫可不是虛假的,縱然她不是江湖門的人,那麽也絕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人。
隻是,轉念一想,此刻服軟,那她的一張臉今後還怎麽在師姐妹麵前混呢?
“好吧,那麽我就給你個麵子,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有台階下了,這是好事,畢竟僵持在這裏,誰也不會好受。
況且還是秋風瑟瑟的深秋夜晚,這份冷意,恐怕沒誰比泥香更清楚了。
泥香道:“什麽條件?”
互相給台階下,誰若不識相,那真是太不懂風情了,花惹秋一向聰明的很,所以她不得不對泥香說:“這個條件很簡單,當然也非常容易達成。”
泥香疑惑,道:“什麽條件這麽容易達成?莫不是讓莫大哥當著這許多女弟子的麵,把衣服脫了吧?”
這樣一說,事情就有了轉機了,因為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脫一件衣服更簡單的事情了。
花惹秋道:“不虧是江湖門的弟子,未卜先知的本領不可小看呀!”
聽到這個條件,泥香笑了。
她實在想不到這一次入夢居然能在夢裏看到莫雲白的白皙身軀,心想此處,頓覺這件事情果真妙不可言,所以不等莫雲白說不行,她居然先一口答應了,並且答應的很快,很幹脆。
“好,我答應了你!”
這種簡單又容易達成的條件,誰若不答應,那麽這個人多半是個傻子,或者也是個瘋子。
不過,現在莫雲白就是這種傻子瘋子,他居然高聲叫喊了一句:“不行!”
本來以為隻有花見到花見羞會害羞,不過在此刻,這個男人也害羞了,並且他還在掙紮,好像還很想逃跑的樣子。
脫個衣服,看似簡單,其實也不簡單。
尤其是讓一個初入江湖的白臉書生在這麽多女人麵前脫衣服,那就像是讓公雞下蛋孵小雞一般,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既然莫雲白現在還是初生牛犢,咋能不怕母老虎呢?
這花惹秋就是母老虎。
她又怎麽會放走這個初生牛犢呢?
一切的事情已經敲定了,誰也別想改變。
此刻。
任誰都不能說花惹秋是個壞女人,因為她出的這個條件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就連泥香也不站在莫雲白這邊了,她點了點頭,然後轉過頭去。
這裏是五花門,不是山寨土匪住的地方,這是一個有規矩的地方,平常就算一個男人穿著幹淨整潔的衣服都別想進入五花門半步,此刻又怎麽會讓一個男人當眾脫衣服呢?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那又是什麽呢?
或許,花惹秋已經習慣了在外麵廝混的日子。
也或許,她真的不該再一次返回五花門。
返回五花門就是一個錯,因為就連先前對她心軟,放她進屋的花見羞也已經在開始後悔了。
她後悔真不該沒有萬花子的明確指令,就私自放花惹秋重回五花門。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個錯誤此刻看來,已經不單單的是個錯誤這般簡單了。
在這個江湖上,每個名劍門都應該有自己的規矩,並且這個規矩神聖不可冒犯,誰也不能逾越踐踏,誰若逾越踐踏,那麽誰就要死。
花見羞當然明白這個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她急了,不得不擋在莫雲白的身前,對著花惹秋道:“師姐,要是晚上脫衣服睡覺,那自然是一件應該的事情,但是此刻怎能讓一個大男人當著眾姐妹的麵脫衣服,這未免有傷風化吧?師姐剛從外麵重回五花門,難不成,一進屋就想踐踏五花門的聖潔威嚴嗎?”
也許,重歸五花門就應該有五花門弟子的樣子。
很顯然,花惹秋重歸五花門以後,便收拾了一番,就連她外麵栽培的女盜匪們也在此刻打扮的有模有樣,任由誰來看,也絕不會看出這是個一群縱橫在水麵上的盜匪。
肮髒頭發,汙垢麵目早已是金銀首飾滿掛,好像瞬間變成了最富有的人了。
花惹秋譏諷道:“師妹有所不知,我和這臭小子的恩怨是在船上結的,讓他脫衣服隻是想奪回一個麵子而已,若師妹覺得在這裏不好讓他脫衣服,那麽我還有個更好的地方讓他脫。”
花見羞疑惑:“什麽地方?”
花惹秋又是一聲冷笑:“當然邠州城裏的大菜市啊。”
泥香又把身軀轉了回來,疑惑道:“菜市場?”
花惹秋得意道:“又不是讓他赤條落體去跳油鍋,我本來是讓他在這裏脫,然後眾口相傳出去,傳給那些江湖同道,不過這實在有損我們五花門弟子的清白名節了,所以我窮思極想,便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那就是明天早上,城民在趕集的時候,讓他在菜市場去脫。”
這個辦法實在是好,實在是妙,誰都知道在菜市場買菜的都是女人,若是莫雲白在菜市場裏一脫,那豈不是要被買菜的女人們嘲笑死了。
一個女人的清白固然很重要,但是又有誰會想到,其實一個男人的清白也很重要,這個道理,莫雲白自當清楚的很,所以他又怎麽會同意呢?
現在這個江湖,仿佛做主的隻有女人,因為莫雲白一走出那個古老的樹林,他就遇到了女人,並且無緣無故被女人坑地這麽慘,以至於連一個讀書人的清白名譽也給毀了。
他現在很是懷疑,他這是犯了桃花債了嗎?每及想這裏,他嚎嚎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在菜市場裏脫衣服,那裏都是一些管柴米油鹽的女人,她們一定會嘲笑死我的啊!”
這世界上任何一種事情你都可以侮辱,但是對於這種潛心讀書,用心好學的讀書人,萬萬侮辱不得,要不然會倒八輩子血黴,不過這對花惹秋來說,她根本不在乎。
即使是自己的名節,她也不在乎。
花惹秋聽到莫雲白這樣說,她心裏也樂開花了,因為她成心在和花見羞作對,她就是不喜歡花見羞一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樣子,所以花見羞要保護的人,也終究是花惹秋要害的人。
至於害人的法子,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種害人的法子,那麽他就會九千九百九十八種。
她現在的心情是愉快的,也是快樂的。
一旁站的泥香,她作為夢的旁觀者,若能幫得上忙,那是最好的事情。
但是她不能施以援手。
她十分清楚,這件事,她不能幫忙。
因為她這是在夢裏。
她若施以援手,那麽這場夢就會偏離以前的現實,而她入夢的目的也將付之一炬。